冬月已至,雾云峰的花草渐次凋敝,唯有一角竹林在猎猎寒风中挺拔站着。竹林中有一院落,竹木做的栅栏低矮,象征性半围着。里头的房子由杉木结实敲了,钉上厚实的毛毡。日光不盛,琉璃瓦难显光彩,主人讲究,特地着人在檐下挂了灯笼,自己也早早裹了披风,坐在廊下,巴巴地等着人来。
蓝云隔老远就看见越无虞这座望妻石,嘴角刚翘起便压了回去,眉头皱起,抬脚改道进了竹林,悄无声息地绕到院子后面,寻到木门,伸指,两声轻敲。
那门便应声打开。
离远初板板正正站在后头,掐着腰,嗞着大牙:“我就知道你要从这走。”
蓝云捡掉身上的竹叶,扔给他两壶酒:“知道你也不拦着他。”
“我哪儿拦得住啊!”离远初迫不及待尝口酒,咂嘴:“公子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巴巴等着,哪知你这女人心狠,芳心错哎哎哎……”
蓝云干脆利落踹他一脚,离远初护着酒忙不矢站定,迎头撞上一截森森寒光的刀口,急急退后一大步,缩着脖子抱着酒,怂道:“我错了,大美人儿,我不说了,我保证以后都不说了。”他生得俊逸,一双桃花眼不知惹了多少姑娘青眼,此刻睁得又圆又大,诚恳塞满眼眶。
蓝云却不吃他这套,将刀插回去扭头便往药室走:“阿笙给了活儿,别磨叽,我还得早点下山呢。”
面对他这般姿色都无动于衷,小公子有难喽!
离远初暗自腹诽一句,抬脚跟上去:“来了。”
寒风断断续续地吹了好几日,云层只来不走,一层一层在天边堆着,压得天光一丝不见,终于下起了大雨。
轮椅隔着长廊和药房遥遥相望,脚边的灯笼被风吹倒,忽地灭掉。越无虞受了寒,捂着嘴剧烈地咳嗽,尔后努力压下咳意,丢掉早凉透的手炉,转动木轮缓缓穿过长廊。
亥时三刻,药房的门终于打开,离远初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来,猛地撞上面色苍白的越无虞,困意立刻惊得无影无踪,跳着后退一大步才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惊叹:“公子啊,您这大半夜多吓人,我差点让您送走!”
“抱歉。”越无虞低头看着指尖。
“无妨无妨。”离远初摆摆手,脱下外袍盖在他腿上:“天冷,小心冻着。”而后起身,打一个大大的哈欠:“她马上出来,您有话快说,早些回房。我先回去睡了。”言罢,转身离去。
蓝云恰好在这时出来,一眼便看到越无虞苍白的唇,微不可见地皱眉。越无虞眼中便带了仓惶,惴惴道:“我不是故意作践自己,我只是想”等你。
“公子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向我解释。”蓝云帕子收回袖中,绕过他离去。
越无虞的眼睛便顷刻无光。
檐下大雨淅沥,凉意四起。
蓝云终是停下脚步:“公子不急着睡的话,可否帮我一个忙?”
少年的桃花眼瞬间眸光潋滟,越无虞欣喜地点头:“当然可以!你想我干什么都可以!”
心中涟漪乍起,蓝云压下心绪,转身,解释:“不是我想干什么,是阿笙想找公子借一本书。”
越无虞默念三声“感谢阿姐”,欢乐地点头:“好。”
“我推公子去书房。”
“好。”
书房在越无虞房间隔壁,要穿过两条长廊。
一路上,越无虞紧紧攥着外套,嘴角扬了又下,开了又合,终究一个字都不敢问出口。
蓝云则状似无意地侧着身子替他挡风,小臂紧绷着免他颠簸,一路顺利地到了书房,踹开门,自顾自进去找书。
为了方便行走,家主夫人王如萍着人去了牧云峰所有门槛。越无虞对着蓝云熟络的身影暗笑一声,转轮进门,跟在蓝云身后,问:“阿姐要借哪本书?”
“《南北山势录》。”
“《南北山势录》?”越无虞有些惊愕,阿姐不爱看书,这些年为着当年旧事翻了不少记录地势和人文的图册,但研究的都是北巍之事从未涉及南川,这次忽然来借,难不成,“他在南川?”话出口便察觉不对,越无虞略一思索,脱口道:“阿姐最近可见了什么人?”
越家小公子当真,绝顶聪明。
蓝云暗赞一声,点头:“是。”
“这人是从南川来的?”
“是。”
“消息是他带来的?”
蓝云摇头:“不知道,阿笙没跟我说过这些,她只让我来找公子借书。”
“阿姐可知这人是什么来路?”
蓝云再次摇头:“不知道。”
越无虞叹了口气:“也罢,我倒忘了你们之间向来这样,她不说你便不问,剩我干着急。”
蓝云已经翻完了一个书架,在翻另一个:“阿笙自有分寸,公子不必太过担心,与其担心这个,公子不如帮我尽快找到书。”
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