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走在长街上。
这条街本就没什么人,何况这会儿已经下午了,因此更加显得冷清,唯有马蹄和车轮声此起彼伏地交替响着。
程筠揭了香炉的镂空花盖,取了香料,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添到炉内。盖子重新盖好后,热炭引着淡淡清香徐徐上升。
苏弦锦坐在程筠对面,双手捧脸,胳膊肘支在矮桌上,透过袅袅薄烟注视着程筠,他精致的眉眼有些朦胧。
看了会儿,她收回视线,落在香炉上,仿佛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盖上的镂空花纹。
程筠见此,不由轻笑一声:“前一刻还在皇上面前耀武扬威出言不逊,像只花孔雀,下一刻就害怕地缩到我身后,变成一只小鹌鹑了。”
对于他的揶揄,苏弦锦无话可驳,她向来对自身的缺点很坦诚:“……那他突然那么说,确实很吓人嘛。”
程筠倒了杯热茶给她:“你对李嘉薇颇为赞赏,说她有风骨,那你比她如何呢?”
“你这是嘲讽我。”苏弦锦饮了小口热茶,只觉口齿噙香,“我在文明社会长大的,可受不了她那样的苦,时势造英雄,她比我厉害。”
“文明社会。”程筠垂眸,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苏弦锦歪头看他:“程筠,我想,那应该是你理想中的国家的样子,如果你能和我生活中同一个世界就好了。”
说到这个她忽然想到程同学,有些不确定地问:“程筠,你去过我的世界吗?或者说,你有不属于你这个世界的记忆吗?一点点也行。”
问完她居然还有点紧张。
“有。”
“啊?”
“你。”
“哦。”
苏弦锦瞬间失望,不过想想又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不问我来自哪个世界?你就不好奇吗?”
“我说过,我这人从不喜欢白日做梦。”
苏弦锦有些佩服:“程筠,你真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要是我早就忍不住问个清楚了。”
怪不得,这条路这么艰难,程筠还能独行到尽头。
程筠拨开帘子,外头的冷气飘了进来。
“还早,你想下去走走么?”
苏弦锦立刻精神抖擞地挤到他旁边,趴在窗框上,望向外面宽阔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哎。”
“这条街寻常百姓走不得。”
“原来如此。”苏弦锦回头问,“晚上是不是有宵禁?”
“是。”
“那也没多少时辰就天黑了,我这次来了这么久,估计很快就走了,你等我明天来,一起逛逛好吗?”她笑问,“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再说。”
“也是,明天说不定又是晚上来的。”苏弦锦朝窗外伸出手,拨弄着冷冷的风,闲聊,“皇上说你办事得力,怎么不赏你点什么呢?”
“有时候会赏,不过他赏的那些多数都是我送进宫给他的。”程筠很有耐心地回答。
“左手倒右手。”苏弦锦笑了声,目光蝴蝶般地轻盈飞在那些墙角屋檐,“雪都化了很多了。”
“嗯。”程筠亦抬眸望了出去,“江南选秀也要开始了。”
“我上次……”
苏弦锦话未说完,一支利箭猝不及防地从另一侧破空而来——
程筠眼神瞬间冰冷,及时抬手攫住了短箭的羽翼。
下一刻周遭锦衣卫闻声而动,朝那利箭射来的方向追索而去。
苏弦锦掩嘴惊呼了声,心怦怦跳起来。
程筠却冷静得很,从短箭上取下绑着的纸条,打开扫了一眼。
“程筠,你的手流血了!”苏弦锦忙拉过他手,翻过手掌来看,只见他手心一道明显的擦伤,正渗着细密的血珠。
“怎么了?”程筠看她。
“流血了!”苏弦锦加重语气,流露出一丝焦急,“快回去处理一下。”
程筠只是略扫了眼,便收回手,用另一只手随意抹了抹伤口,将那些细密的小血珠拭去了。
并不在意:“这没什么。”
“嘶——”苏弦锦仿佛手心幻痛了,“你、你不处理一下吗?”
程筠问:“你也并非第一次见我的伤,怎么在意起这些小伤来?”
这话倒是,苏弦锦愣了愣,她第二次见程筠时,程筠血流不止,几乎昏迷了,而她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帮他止了血。
后面她又见了程筠时如何粗暴地处理伤口,还见过他因廷杖疲倦卧榻的样子。
对他来说,不过一道擦伤,相比于他受的其他伤来说,的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
苏弦锦认真想了下,说:“我原以为是个梦,你只是我梦里的人,无关紧要,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纸片人。”
她俯身去矮桌底下的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