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的长文,已拉着长武离远一点,给他们腾地儿。
谢景明听着门扇“咔哒”一声,指头轻跳,莫名就紧张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往后挪两步,企图从自己的居室里找出些什么东西,可以稍稍挡一挡,让他有点自己是安全的感觉。
洛怀珠似是没看见对方的窘迫,自己走到长桌前坐下,打量着四周。
青年的寝房与少时在谢家的寝房区别并不大,一床、两桌、三柜、四椅,两桌除了摆着一块铜镜与一把梳子一匣子的空荡方桌,便是靠窗位置摆着一张堆满书籍册子的长桌,柜子不用说,除了一个摆着的是被褥衣裳,剩下两个都是大大的榉木书柜。
耳房在两侧,并不清楚他改成什么模样。
她慢悠悠扫了一圈,目光落回谢景明身上,将手中的信件摆在桌上,朝他招手:“这些都是最近几日,从平州、楚州两地传回来的消息,我整理了一下,你来看看。”
讲起正事,青年拘谨的感觉少了很多,可这般仪容不整,还是令他有些不太适从。
牢狱之中那是没有办法,如今归家还这般形容,他脸皮子多少有些不太行。
洛怀珠托着腮帮子看他犹豫的模样,精准踩中他心软之处:“我近几日拢共才睡了不到四个时辰,听阿清说你出狱,处理完事情,歇都没歇便跑来找你。”
谢景明瞬间将自己没有束发的事情抛到后脑勺去,不再在意。
“要不,你去躺一阵,我看完再喊你起来?”
沈妄川也摆下不少信件,政事堂诸事也都有些重要章程需要他敲定送出,他全部处理完,起码得半个时辰。
洛怀珠扬眉:“躺哪里?”
这里可只有一张床。
青年脸颊微红,就要开门将长文喊来,抬一张卧榻让她歇一阵。
“不必了。”洛怀珠哭笑不得将他拉住,“谢景明,你怎么一点儿也没变啊。”
寝房摆设不变就罢,连这持重拘谨的性子,都没半丝半毫的变化。
“嗯?”
谢景明疑惑,世人都说他变得彻底,唯有阿玉,一再说他没变。
仰头看着那张疑惑垂眸的脸,洛怀珠嫌弃脖子疼,把人按下来坐好,平视他的眼睛:“你别瞎忙活了,我帮你把头发束好,带张毯子去书房坐榻小憩一阵。”
她起身探手去拿梳子,转身将想要拒绝的谢景明重新按下去:“别浪费我功夫。”
方才说的话,并非只是为了让他妥协,都是真话。
她现在真困得不行。
冷硬不近人情的谢侍郎,萎顿了,硬气不起来,双手握着膝盖上的衣料,感觉一双轻柔的手落在自己后脖颈,将发丝拢起来。
霎那,自后脖颈被碰触的肌肤开始,大片战栗而起的疙瘩弥漫开来。
他手指收紧,几日未曾修剪的指甲几乎要穿透布料,刺入皮肉里头去。
为缓解他轻而易见的紧张,洛怀珠问起他出狱以后的事情。
谢景明都一一说了,并无隐瞒。
讲着讲着,窘迫消退不少。
洛怀珠将他顺滑得不似糙汉子的发丝顺了两遍,握在左手掌心里,像是握住了一捧蚕丝、一汪春水似的。
右手将他发尾捆的绸缎接下来,叼在嘴巴里。
尔后,她有些心虚反应过来,发带不是她所有,于是又摘下来,搭在谢景明肩膀上。将头发缠绕定在头顶之后,她把末尾的发丝塞进里头,再勾走发带,替他绑紧。
“你摸摸行不行。”
抓过青年搁在膝盖上的手,放到头上去。
谢景明根本来不及说,自己能看到斜对面镜子。
“可以了。”他自己快速戴上幞头,捞走桌上一叠信件,“多谢阿玉。”
向外走了两步,想起要拿毯子,于是又折返柜子,拿出前不久洗干净晾晒过的被褥软枕,抱去书房。
洛怀珠看着对方快得要出残影的步伐,唇瓣轻翘起。
她徐步跟上,等到书房,坐榻的小几被推进角落,被褥已被拾掇好,屏风都挪来替她遮挡着,哪怕有人进出书房,只要不开窗就瞧不见她。
心神骤然便松懈了一些,连日来的疲惫,姗姗来迟,将她袭击,让她猛地一下有些晕眩,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阿玉,你先歇一阵。”谢景明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双手按在他后背上。
他心里一紧,转身把往前摔来的人扶住,牢牢锁在怀中。
“阿玉?”
青年语气紧张,甚至有些……颤抖。
眼前还模糊不清,洛怀珠却下意识摩挲着,抚上对方后背,顺了几下。
“我没事,你别紧张。”
谢景明垂眸看着怀中人苍白起来的脸色,浅色瞳孔里满是化不去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