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追逐,水澹澹。
福伯俯身靠近:“你是哪家的娘子,怎么生病也没在家歇着。”
“犯病遽然,老丈见笑。”洛怀珠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朝阿浮伸手。
阿浮与沈妄川合力,把人扶起来。
谢母担忧道:“你的脸色也太苍白了,不如入内坐坐,歇歇脚再回去。”
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不了。”洛怀珠轻轻摇头,“我找片草地坐一阵就好。”
旧疾复发而已,坐哪里歇脚都一样。
福伯把竹盒塞给阿浮:“小娘子吃点糖,不哭了啊。”
他最是见不得女娃娃哭泣的模样。
“欸……”阿浮拿着竹盒,看了洛怀珠一眼。
洛怀珠点头:“老丈让你收着,你就收下好了。”
阿浮这才收下。
福伯见她收下后,双手抹着腰两侧衣摆,笑得开心。
他转向洛怀珠:“这位小娘子要不要也来点?”
“好啊,那就多谢了。”她示意阿浮将自己的鎏金竹纹木匣子拿来,交给福伯,“三娘自幼病苦,诸多忌口,好不容易才能摆脱,那就不客气了。”
福伯大拇指按在微微凹陷的竹纹上,眸中浮现怜惜:“凡尘多苦,谁也难免,能甜一甜嘴,也是好的。你在此处等我一阵,我替你装满归来。”
洛怀珠虚弱一笑:“好啊。”
福伯刚离开,背后就响起衣摆扫过草地的窸窸窣窣响动。
谢父朝着那方向作揖:“谢某见过右仆射。”
“谢公不必多礼。”沈昌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洛怀珠拍了拍沈妄川的手臂,二人转身见礼。
“阿舅”
“父亲。”
谢父侧转身,诧异看来:“原来是令郎与令媳。”
沈昌笑着点头,转眼看来时,仿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样,神色急切关怀:“三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如此苍白无色?”
洛怀珠笑着将刚才的说辞讲了一遍。
“阿舅不必担忧,痛完那一阵,便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沈昌连连念叨,“那就好。”
洛怀珠亦维持住虚弱的端庄笑意。
谢父似乎并不太想和沈昌寒暄,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问就静默立在边上。
福伯腿脚慢,洛怀珠干脆让阿浮过去拿盒子,她则是谢过谢母,与沈妄川离开此地。
沈昌也寻由头告辞,一同回到帷帐处歇息。
洛怀珠有些难受,到马车上睡了一觉。
近晚。
北郊许多人家都早早归去,只剩寥落几顶帷帐还在。
洛怀珠轻轻撩开帘子,见远山迷离,炊烟如雾。
高树从一侧露出,将拖着零星碎光尾巴的日轮剪碎。
沈妄川垂着眸子在不远处,书童举手替他打伞,陪他来回踱步。
洛怀珠喊他:“郎君?”
听到温柔呼唤,他脚步停下,抬首看去,又躲开那含笑的目光。
洛怀珠心下有种奇异的古怪感觉。
一时又说不清楚。
她整理仪容下车找他,正见仆从护卫收拾好行囊,沈昌也抱起睡着的王夫人,向这边走来,只好先把疑惑吞下。
四人坐一车,除去沉默依旧是沉默。
未料,斜风细雨渐大,渐渐滂沱,难以行走。
此时已接近城门关闭的时刻,未免届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只好滞留在祥符县五丈河附近的废弃寺庙里,等大雨退去再继续赶路。
寺庙门扇半耷拉着,边角卡在地上的洞里,才没轰然倒塌。
清扫的护卫用手轻轻一推,它就发出沉疴已久的哀叫声,往一边倒去,被险险接住,扬起将皂衣变色的厚重灰尘。
正中的雕像上,菩萨闭上的眼睛,都蒙了尘。
缺半条腿的长案,被护卫找来棍子捆上,勉强支起来,先点上两盏灯照明。
无月无雷的雨夜只有凄风一阵阵,吹得烂成丝絮的布幔拖拽到地上,沉沉地飘来飘去,好似一群被牛头马面拉走下油锅,不甘心逃跑的恶鬼,又被硬生生拖回去。
来来回回许多遍。
昏黄烛火下,地上拖出来的尘埃痕迹,就像是一路逶迤的陈旧朱血。
阿浮咽了一口唾沫,落后两步,用三根手指死死捏住齐光的窄袖袖管。
齐光本在打量四周环境,感觉手上一重,扭头看旁边少女白着一张小脸的模样,开玩笑的话顿时收了回去,小声安慰起来。
“你放心,庙宇这种地方不会有鬼的。”
阿浮不信:“胡说,话本子里,最多鬼的地方就是庙宇。”
黑夜深山她都不害怕,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