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前面是悬崖,走得很小心。
慕容铮道:“手给我。”
周南因伸出手,被他温暖的手掌握住,牵引着走了几步,接着慕容铮手臂挡在她身前,说道:“在崖边了,坐吧姐姐。”
周南因缓缓地在他身边坐下,石块还算平坦,她将腿垂下崖去,问道:“这你倒不怕了?”
慕容铮道:“不是姐姐同我说,有你在,什么都不用怕么?”
周南因:……
她觉得自己大概永远说不过景真,只是笑笑,一边确认了下阿大阿二确实不追了,一边问他:“黑天能看见风景?”
“有月亮啊。”
周南因想了下日子:“今天是六月十一,月亮在渐渐盈满吧?”
慕容铮道:“嗯,缺了一块,不算大,但很亮。”
周南因记起在云禅寺他也说过喜欢景色好的地方,想问问他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铮不等她问,主动道:“这片崖很高,你脚下是漠漠山岚,云雾掩映处有望不到头的山脉和青黑色密林。左手边能看到山外长长的官道,目力所及有一片灯光煌煌的地方,是咱们住的颍川郡城。”
周南因随着他的话去想象,听见他又道:“我们面前那座黑黝黝的山上有条盘曲的小路,顺着山势折来折去没进山坳里。那儿有几点星火,应该是个村落。”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南因觉得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都变得专注,没了平时那股散漫。
还不等她深想,慕容铮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腔调:“可惜秦岭一脉多是栎树,难看了点!换成松林也许好一些。”
“你喜欢松树?”
周南因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松柏的木质香气,却又没那么沉闷,很是清透。此时坐的近,寒夜之中更为明显。
她又道:“我师父说‘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青松坚贞高雅,像你们的文人风骨。”
慕容铮却笑了起来,略低的声音同这夜色一样冷冽清爽。
“我可没想那么多,最初只是觉得松树不掉叶子,不会在秋天半黄不黄,冬天光光秃秃,还弄得满山都是脏兮兮的落叶。”
周南因无话可接,柔声道:“哦,原来是这样。”
慕容铮问:“姐姐喜欢什么树?”
周南因道:“如果能再让我看见,什么树我都喜欢。”
她在要入睡时被慕容叫出来,没有蒙眼。
虽然看不见,但那双眸子清澈温柔,似被山间雾气打湿一般水盈盈的,在月华下闪动着细碎的光。
慕容铮看了会,问道:“姐姐的眼睛,找大夫看过吗?”
“我还在上阳宗时,是看过的。”
“怎么说?”
周南因道:“我的眼睛是被一只蛙妖的毒水喷中,这种妖的本体既产毒水,也产解毒之水。那名医修说,只有用本体解药可解,可我当时就已将那妖杀了。”
“同种属成精的可不可以?”
“据说不行。”
周南因声音很平静。一来她盲了这么久,也算适应了不少。二来她入道十二年,虽说离心如止水差得远,但起码心境没有那么容易受影响。
慕容铮道:“听说杏林宗司马三香的医术还过得去,到了建康我们去找他看看。”
周南因愕然片刻,摇头笑道:“司马宗主不逊仲景,比肩医祖,是当世最有名的岐黄圣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他。”
笑过之后,又是落寞。
“如果他来看的话,也许会好吧,不过司马宗主对我们有些成见,他不会给我治的。”
慕容铮看着她,在想怎样自然地问她要元冲子的遗物。
周南因听他没有回应,反而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我认识杏林宗的一个师兄,医术也很好,找他看也是一样的。”
“况且,我现在觉得只要能救回我师妹,眼睛看不见,也没什么。”
提到师妹,她面上的神采淡了下去,轻叹了口气道:“都怪我。”
慕容铮日间听她说过师妹的事,随口道:“又不是你弄丢她的,她自己跑下山,怪你什么?”
周南因师娘早亡,元冲子接任掌教,又事务繁忙,以前褚望北就总爱缠着她。
她性子温柔,再加上同门对掌教的闺女也都多有容让,褚望北就越来越骄纵。她平素最喜欢跟人比剑,赢了就笑,输了便哭,于是周南因每次都故意输给她。
后来周南因的名头越来越响,比剑还是赢不了她,小小的褚望北便总觉得自己是不出世的天下第一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才让她敢在半夜跑出宗门。
周南因道:“我曾在师娘灵前发过誓,一定会照顾好她。”
“你还真是爱发誓照顾人。”
慕容铮语气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