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是什么骇人的庞然大物,薛竹纤直的脊背紧紧贴靠着床栏,湿漉漉的眼睛怯怯盯着他瞧。
元韶讨厌看见别人委屈懦弱的姿态,弱肉强食,生来懦弱无用,还是别连累了旁人的眼睛。可他此刻见纤纤弱质的美人委屈惧怕,倒觉得别有意趣。
不情不愿有不情不愿的好,强迫也别有滋味。
何况,阿竹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都会亮爪子质问他了。
男人矢口否认,近在咫尺衣衫底下贲张的肌理散发出无声的压迫,薛竹不自觉软和了态度。
她转而柔柔说道:“昭昭,我都清楚,你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小声的控诉,话里话外想勾起元韶愧疚之心,她当真没有无理取闹。
“你身份并不简单,应该刚认识的时候,也不是个和尚,我并非在探寻些什么,我已经达成了你的目的,我也就无足轻重了,就答应我小小的要求,好聚好散吧。“
薛竹清醒了回想起从前,其实一直有许多破绽,经不起仔细推敲,关键看被骗之人,愿不愿意相信罢了。
而薛竹,不愿意相信了。一个稀里糊涂、一个心怀鬼胎,如今她清醒了,两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成昭一个四处周游化缘的和尚,前脚刚离开云水,后脚便赶上魏翠娘处置她的危急关头,恰逢时机出现在水边。
薛竹从前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成昭救了她,于情于理她应该感激,庆幸。
时隔多日,再往回看,抛开对元韶的美化,抛开种种借口,不费吹灰之力就瞧得出,他早起了谋算之心,意在薛竹。
龚倩茹是他布下的引子,有些事,他不愿亲自动手,而机缘巧合打动了别人的心,自是有心甘情愿之人。
龚倩茹甘心为了苏慈谋算一段婚事,从解决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薛竹开始。
“天造地设”的危机之局,顺理成章之下,成昭救人于危难。
“我没有。”
男人愣了一下,静水深流之中照进了光,元韶的凌厉之中透露出一种无辜,无奈与薛竹对视。他没做过的事,坚决不能认下。
万众之一的巧合罢了,他不过给了一个引子,创造出一种契机,开启了一段孽缘,龚倩茹想要对付她,可人世纷扰,一条路上万人擦肩,人与人缘起的纠缠,因果都算不到他头上,时人更习惯称之为宿命的巧合,只能说,命该如此。
薛竹接受了一般,扯动嘴角,要紧下唇良久,那就命该如此吧。
云水村的阴差阳错,薛竹默认了,算不到成昭他头上。
避子药之事,薛竹也认了,就当是他不想要孩子。
但是,他们也当真不适合了。
她柔弱可欺,却也绝非逆来顺受之人,看清真面目,明了了恩义,抛却了喜欢,不清不楚的二人,还是分开了好。
姑姑坟前他承诺照顾她一辈子的诺言,终究变了味道。
一开始,成昭就不是知根知底、能和与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郎君。
“横竖,我俩不适合在一块儿。”
真正心灰意冷之际,薛竹是不愿意激怒他、与之大吵大闹的。
起先还想认栽栽个明白,恩怨分明不揉一颗沙子的弄清楚元韶为何要骗她,可她现在却觉得,万事已经不重要了。
一粒风沙迷了眼,苛责在意、耿耿于怀,越费力去揉弄眼睛,越被沙砾伤得深,扎进伤口流出血泪。可若只让她随泪水而流,也就那么过去了。
她与成昭,也这么好聚好散从此分开,就当她报恩,全了一段缘分。
“所以昭昭,我们和离吧,从今往后,你有你的前程远大,而我只安安生生过我的生活。”
没意思。
元韶沉如一潭死水,反复琢磨薛竹最后一番话,她没说气话,而是深思熟虑过的,以及那神色,毅然决然、洒脱得不顾及半点昔日情分。
薛竹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简直跟开天辟地破天荒有得一拼。
她一向依赖自己,元韶看得见她满腔情意,蒲苇韧如丝,绵绵无绝期,割舍去了,得丢掉大半条性命。
而她现在却告诉他,她丢得轻描淡写,无关痛痒。
难以得知男人是不甘心多一点,还是恼羞成怒多一点,元韶福至心灵回想起那个午后,薛竹找到苏慈,断掉亲事的场景。
被掠去穷凶极恶的土匪山寨整整两日,人尽皆知,黑风寨一场飞来横祸彻底败坏了薛竹的清白名声,云水村许多人背地里指指点点,揣测薛竹究竟在山寨遭遇了多少罪。
那段时间,周围看她的人都变了眼色,苏母自然容不得一个污点斑驳,失掉女德的女子作儿媳,登门质问,并要求退婚。
当时乃苏慈听到风声,追上门拦下母亲,并表示薛竹清白,勿人云亦云毁她名节,掷地有声坚持二人的婚约。
有未婚夫作证,才险险保全薛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