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
运粮人等了许久,不见大人和同伴回来,多少有些浮躁。
黑影便在此时现身,一如往常般冷漠地归树休憩,身上的血腥告诉众人,贼人已死。
黎明,雾气浓重,对面不识,天日不见。
她吩咐手下前去探路,见他们皆消失在白茫茫中,悄然行至木箱旁。
用女子身上的钥匙开了锁,终于见到箱内蜷缩的青衫人。
林首道见陌生面孔,显然一惊,然奔波数日,已无力挣扎。
“是我,迟苍山黄粱沟。”她用自己的声音道:“易虎让我来救你的。”
林首道听闻恢复精神,阿泽替他拿开塞口之物,便听他虚声问:“易大哥没事吧?”
她摇头,自己都生死难测,还有空担心别人,他真是一点不变。
正欲替他解开绳索,他却晃了晃:“吴小姐入险相救,林某——”
“别废话了,你先找隐蔽处躲起,日出后一路往东。”她直接打断。
“你不和我一起走?”林首道惊道。
“我还有事要办。”她听见林中愈近的脚步,加快动作。
岂料林首道甩开了她的手,毅然道:“林某不能只顾自己脱险,而将小姐陷入险境!”
阿泽无奈欲将他打晕,已有人前来,当机立断,关箱扣锁,神色自若。
“郎……郎扶大人。”那几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在此处。
她未理,冷目朝前,又在听见兵甲踏步之声时陡然停下。
迷雾中一袭灰影若隐若现,而灰影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支红甲军队,鬼面肃整,铠甲之声铿锵有力,犹如孤魂鬼军。
她心中绷紧,尤是对视灰影那双冷眸,每每都像有刀剑刺来,让人心惊。
“郎扶大人,人可带来了?”灰影须发皆白,然语气依旧有力。
她眼无波动地抬手,手下人便将那装着人的木箱打开,蜷曲的男子面色苍白。
老者身后上前一兵朝人怀中探去,很快搜出一块乌木令牌。
阿泽淡淡瞥了一眼,乌木令,万年松,果真是万物阁弟子。
老者拂袖转身:“漆将军已换了营地,让我来领你们前去。”
深山稠雾,流动似云,等到午中日出雾散,终于得见掩映在深林中的无数营帐。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向营地最深处的将军营。
帐内炭火未熄,略显闷热,帐首闲卧之人乌发蓬乱,衣衫微敞,面目的杀气丝毫不逊于天狼将军,此刻见帐外来人,原本怒气勃勃的面上稍微缓和,坐起身来:“郎扶,你来了。”
她将那女子的神态学了个七分像,颔首勾唇一笑,看向身后抬进来的木箱。
而她身旁老者则径直坐上了客座,灰衫剑目,双手枯槁,却正襟危坐,沉若山河,这番气势像极了一个人。
她幽瞳漆黑一瞬,立足一旁。
“这就是你要我抓的人?”漆骨山扫过堂下趴着的瘦弱男子,嫌恶地皱了皱眉。
“你莫小看他,万物阁周留的亲传弟子,本事大得很。”老者苍苍开口。
阿泽微微垂眸掩住惊异,林首道的身份,她竟现在才知。
“他能帮我们画出山河图?”漆骨山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不是我们,是你。”老者并不客气。
漆骨山冷哼一声,抬手示意手下人将林首道押着跪下。
林首道虽是一介书生,骨头却硬得很,死撑着不给敌军下跪,被狠狠踹了一脚,才不得不屈膝。
漆骨山不恼反笑,他便喜欢这样的人朝自己下跪,正欲开口,被老者止住。
“林公子,你可认得我?”老者起身至林首道身前。
林首道抬头,却看不穿眼前人的身份。
老者眼中竟闪过一丝精光,道:“也罢,画出山河图,我保你不死。”
“什么山河图?”林首道眉头紧皱。
老者冷冷一笑,拂袖回座:“自然是玄机扇上的归一山河图。”
此话一出,迷雾皆散。
一切事情都由此串联起来,她早预料到吕熠出关也是为了此事,此扇玄秘无双,非精通此道者不解,故漆骨山抓来林首道,想借他之力,破解玄机扇中所藏的奥秘。
此图到手,踏灭酉中山河,指日可待。
“你是迟日城人?”林首道虽伏在地上,却死死盯向高座上的老者。
老者顿了顿,道:“怎么,迟日的谋逆之心,是连你师祖也不曾想到的吧?”
一旁阿泽心头陡然一警,此话,是想将某人也推向这通敌叛国的骂名之下么?
“别讲些废话,你——三日之内,给我把山河图画出来,不然的话,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漆骨山不是酉中人这般迂回的性子,开口皆是直白狂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