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已尽。
“花容君要来?”
阿泽看向榻前抱胸站着的柳无面,惊异起身。
“嗯,在路上了。”柳无面对她的反应挑了挑眉。
“你怎么现在才说?”她利索下榻。
“我见你难得睡得好,就没叫你。”柳无面淡淡回:“现在来得及,你不必心急。”
“你我是客,主人来访,仪容礼数若不周全,岂不丢了铜雀的面子?”她坐在镜前,将自己收拾妥当。
昨夜与人切磋甚晚,又喝了安神的汤药,不曾想竟睡得这般沉。
柳无面自然地拿过檀梳,替她梳发。
先前断发已然长出不少,却还显杂乱,她人在那一头乌密的发间,无比苍白。
他忍不住心叹,棺山一月,她清减不少。
日影织窗棂,木荫绘地景,小暑。
“吴小姐。”
吕愫惜一身云岚锦衣,等在门外。
话落,门开,里面站着的女子素面碧衫。
她眸光清闪,注意到这位吴小姐肤中透出极浅的红晕,不是脂粉。
“愫惜贸然前来,还望吴小姐见谅。”
料到她受了重伤,必然嗜睡,她已是晚来,看来还是让人急促了。
“花容君亲自看望,我已不胜荣幸。”阿泽颔首。
她想,日日陷于权谋中的人必然不得自由,面上难免露出些精明和算计来,但花容君即便风华再甚,眼中依旧是一汪映着明日的清泓,着实难得。
“花容君请进。”她借侧身之机暗自拉了拉柳无面,他脸上的惊羡与怔然未免太过明显。
吕愫惜并未款步入内,只道:“吴小姐来府中已久,我也没能尽地主之谊,今日前来,是想邀吴小姐去府中游览,不知小姐对迟日风物可有兴趣?”
“好,我正想去看看。”她爽快应答,反正留在这冷苑内也甚为无聊。
迟日地处酉北,上有迟苍山月琴岭相错,风景不似北疆那般辽犷,反而与铜雀三分相似,又平添几分万里晴湛的明艳。
夏日风煦,天高地旷。
一抹灵跃的黄影闯入眼帘。
待人再近些,她很快认出那是吕珠。
“大姐。”吕珠笑意明媚,很快瞥见了她身旁绿衫的阿泽。
吕愫惜正欲介绍,她已招呼:“吴小姐,你伤好啦?”
阿泽点头回应。
吕愫惜明白过来,吕珠私自前去铜雀宴,想必与这位吴小姐见过面了。
“伤好了就好,上次和你比武十分尽兴,想不想再来一次?”吕珠倾身凑近她,杏眼乌圆,亮晶晶的。
她躺了数日,昨夜亦根本不够她舒活筋骨,很快一笑:“吕小姐若有兴致,我随时奉陪。”
“好,我正好要去南林狩猎。”吕珠兴起。
阿泽这才发现她是一身利落的夏衫打扮,看向花容君。
“吴小姐若是无恙,去活动一番对身体恢复也是好的。”
吕愫惜知道,能凭一己之力将秋杀不远万里送至迟日城的人,定然不俗。
吕珠不知从何处叫来一伙玩伴,南林一下热闹起来。
再见花容君时,她已换了一身银白骑装,阿泽眼中掠过惊艳之色。
她与迟日之人生疏,显得静默。
但吕愫惜是个心细的人,任旁人怎么与她搭话,她都静立在阿泽身边。
望她莫有孤零冷落之感。
从这南林峭霄阁望去,近有亭台玲珑,楼殿至威,远是巍峨群山,万里不绝。
“吴小姐可喜欢迟日的风景?”吕愫惜看见了她眼中的煦熹明悦,问。
阿泽想起在仙亭初见人时,她也问过自己相似的问题,淡淡一笑:“从南到北的风光,我想应尽数收在花容君这迟日府中,怎能不喜欢?”
“如此便好。”吕愫惜看向阁下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迟日胜景,不仅有青山碧水,还有万家烟火,吴小姐若有游逛之兴,我下次定亲自奉陪。”
“山水如画是美,万家静好亦是美,二者相衬,总是让人心向往之。”一路见过太多的肮脏阴暗,她被人勾起了些憧憬之意,不由转头望向那如花容颜:“花容君将迟日治理的很好,在下佩服。”
她来迟日,风闻皆如今日所见,乱世愈乱,在这迟苍山下,却依旧有一片静好之地。
她忽觉明日在此落下,留下天地间最为壮阔之景,亦有它的道理。
面前人也对上她的目光,却是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是我,是这迟日的城主。”
她眸中兼具柔和与清定,如水。
她一怔,明白过来,却难以将记忆中的那人与这景联系在一起,眼中如蓄秋水,漾起清漪。
“阿姐,还有吴小姐,你们赶紧下来啊!”楼下吕珠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