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弹指朝殿中香炉丢入一物。
熏烟缭起,一股带着血腥的浓香蔓延开来。
腥香传入她呼吸间,她顿觉心口一痛,弯身一捂,人不慎跌坐在了地上。
身后人靠近蹲下,她撑地想要起身,却被伸来的手扼住脖颈,朝后拖去。
穆骞迟将她一把甩在榻边,她额角磕上坚硬的床沿,咚的一响,却也不觉痛。
正欲伸手封住心穴缓解痛苦,便被面前人一下抓住,抵在榻前。
“让你尝一次这腐心之痛,下次再敢出现这样的纰漏,便不是这般轻的痛苦了。”他无情道。
她目中无物,却挣脱不开他的禁锢,侧目反问:“是你派人将他引来的,不是么?”
穆骞迟果然一笑:“你知道他来此之前,去了何处?”
她抿唇未语。
穆骞迟幽幽揭晓:“苍林殿。”
她恍然明白此人的算计,盖浑去苍林殿便出了事,盖鹿怎会罢休?
但她不屑道:“盖浑死在盘龙殿,迟早水落石出,你以为他们便会如此愚蠢地反目,让你得利么?”
穆骞迟见她如今还能冷静思索,眸中愈深。
那榻上的佳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终是鼓起勇气扯了扯恩主的衣角,眸中水光潋滟。
“滚!”穆骞迟语中杀意腾腾。
女子心惊,却又如释重负,揽起榻上衣衫,也不顾雪肤外露,连滚带爬地出去。
“可是,杀了盖浑的人,是你啊。”他回眸看向强忍痛苦之人,哑声道。
她一惊,怪不得说让她背叛息龟,他今夜让她驻守盘龙殿,分明是想叫她守株待兔。
可是,眼前人还未坐稳南绝的位置,为何会行极险的离间之计?
她不确定,而有一点却是笃定的:“你太小看息龟了。”
穆骞迟冷冷一哼,问:“那你说——我明日该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明日杀了三绝,占山为王。”她语气铿锵。
穆骞迟却讽刺一笑,谁不知她心里的盘算:“我与三绝相争,你笃定我会输,然后你便自由,是么?”
她皱眉:“我可没说你会输。”
穆骞迟眯了眯眼,那双明眸中的冷冽让他心痒,不由想象,若是这眼睛温软下来,又是何般模样。
想着,他一把拢过身前人单薄的肩膀,上了榻去。
她抓住任何机会逃离。
穆骞迟一手横在人肩,将她死死按住,又压身而上,钳制住了她的手腕。
一个男子的重量足以让正受噬心之痛的她动弹不得。
“那你的意思是,我会赢,是么?”他倾身,直至眼中只剩那双清深的眸,捕捉到其中的一丝错愕,不由得意。
她被陌生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神从未这样严寒:“有我相助,你方能赢。”
“哦?那你说说,怎么助我?”
穆骞迟低哑着声,丝毫不掩饰目光的下流。
她心头生恶,仍选择直视着那打量,只因明白,逃避,无异于对邪恶的妥协。
而她,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她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丝毫不惧于人的淫威之下:“穆大人,一箭双雕有何难?难到大人榻上谈兵,还是说,莫非是你什么特殊的癖好么?”
穆骞迟果然一愣,可惜还未等他发作,阿泽已将他整个推倒在墙上,自己则借力翻滚下了榻,忍着腐心之痛一拂手,桌上茶壶便撞上香炉,茶水迸溅,扑灭血烟。
她亦迅速起身,拾起地上之剑,紧握着剑,这才看向被戳了痛处,满目杀意的穆骞迟。
“明日按大人计划行事,你只需引他们二人相斗,我再下暗手,冶狼向来不管争乱,西北二绝两败俱伤,你便算赢了。”
穆骞迟欲下杀手,被她这番话怔了手脚。
那衣衫凌乱的持剑女子眼中虽凌厉,分明有掩藏不住的惊悸,不殊死搏斗,不阿谀谄媚,反而还敢与他为伍。
他肩上余痛未消,心火被熄,这一掌不轻,她受腐心之痛能有此力度,倒是他小看她了。
不过,待他功成,她终将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冷声叫来殿外人。
她却避开那些麻木的手下,迎着暗夜出殿。
每一步,严如冬风。
她手紧紧拢着衣衫,更显料峭,他忽然觉得,此人像一把刀,他对她的那些轻薄侮辱,都是自己踏在刀尖上,总有一日会像那死去的盖浑一样,被穿心而过。
恰一阵夜风吹入,他身上本就只披着一件里衣,风触皮肤。
明明是温凉夏风,他却不由寒栗。
牢内冰冷刺骨,她身上麻木,脑中有些混沌。
朝窗口望去,新月路过,似向人间施降清寒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