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崖,终临夜。
猴人张依旧在上次来的位置,只不过这次躺着高椅。
茫茫灰雾中渐显出一个漆黑身影,依旧是上次那人,钩冥。
“人带齐了?”钩冥扫了眼他身后,问。
“不多不少,正三十人。”他低头,双臂悠闲地搭在扶手上。
钩冥转身带路。
“上次给你的解药,可还留着?”猴人张忽然问。
钩冥握紧了手中的火把,不语。
一行人就这样穿过机关,走过天险。
“想见你一面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少门主。”猴人张望着面前的紫衣人,冷哼。
“别这么说,猴老为我劳心劳力,穆某感激不尽。”穆骞迟客气回。
他只寒道:“等正道那帮宵小上山来,我定要报了这灭宅之仇。”
“放心,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他笑了笑,又道:“既然人都齐了,劳烦你去动手了。”
望着人离开,他袖手,登上危楼。
很快又迎一客。
“你来了?”穆骞迟仍望向苍茫。
黑云压城,山河相衔,最后一丝天光既将湮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雨气,给他一种想要化身成鹰,与风云雷电相抗的错觉。
“山雨欲来——”
薛汝萍收敛神色,踏过被风吹动的枯朽木板,衣袍飘飞:“风满楼。”
消息虽已传,依照那帮人的个性,今夜,必有一场血战。
“此楼老旧,却是不夜崖上最高的地方,不过还不够高。”穆骞迟噙着笑,听闻此话,缓缓将右手抬起,那长袖似山风的箭靶,立刻迎来无数劲击,猎猎作响。
“我听说万物阁的棋楼是这天下至危的高楼,站在上面,是何感觉?”
薛汝萍抬了抬眼,道:“众生皆渺,惟余独尊。”
穆骞迟笑了一声,有无限迷离。
他也一笑,又道:“万物浩大,惟余似尘。”
穆骞迟愣了愣,看向出言者,眼中意味难以捉摸:“不知何时能与君共登棋楼,观众生,赏万物?”
“自然是等阁下对我坦诚相待之时。”他神色淡似水。
“你想知道什么?”穆骞迟微眯眼眸。
“山下门派齐聚,少门主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处登高望远,你说在下想知道什么?”
穆骞迟默了一会,爽朗笑道:“原来是这事。我的确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只是江湖混久了,都知道后背当交予可信的人,阁老连条狗的命都不愿交给我,我如何相信万物阁的诚意?”
“此物——”
薛汝萍从怀中取出一块圆碧山水,精妙无双的令牌来:“便是阁老的诚意。”
穆骞迟一惊:“金逢玉,山逢水,此令可号半个江湖,你究竟是什么人?”
“阁下只需知,您将成为什么人。”
“如此,我今夜,便还赠阁老一场盛宴。”
“在下拭目以待。”他顺人视线远望,脸上笑意渐渐消去。
“那猴人张到底什么来头,怎会与不夜门扯上关系?”温薄背靠牢壁,锁眉小声问。
李渡动了动身子,试图挣开绳索,却是徒劳:“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抬脚轻摇倒地的小蝶,小蝶这才清醒,挣扎着坐起,面如死灰。
“你没事吧?”他歉意深浓,若不是他执意要李三去送信,小蝶应当已经坐船走了。
小蝶望着阴冷的牢房,摇摇头。
三人半晌无话,直至有守卫前来,朝一排深不见底的牢房投了吃食,惹得哄抢。
没人知道这是送行饭。
为了炼出一枚足够强大的阳子蛊,他们是最后一批牺牲者。
牢房靠里,良久才见三个馒头扔了进来,顺着肮脏的地面滚到李渡脚下。
他腹中空响,但胃口全无。
一只白皙的手却毫不嫌弃地伸去,腕上绚丽的金镯闪了他一眼。
“你——”
他十分惊讶,见温薄将污秽轻轻拨去,又掰成三份,自己先咬了一口。
“你什么你,你要不要?”
她才不管人异样的目光,直接越过,将剩下的扔给小蝶。
李渡咽了咽口水,让他吃这些,他宁愿饿死。
他如是想,越发奇怪地打量起温薄来。
他们手脚连绑,故她正勾首努力将馒头送到嘴边,睫毛扑闪着,似乎眨一下,自己便会离那馒头更近一分。
“你——你吃得下去?”他终忍不住问。
“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斤斤计较,你是上赶着送死么?”温薄好看的眉一皱。
李渡语塞,见她唇边还沾着点点碎屑,不由提醒了一句。
“朽木不可雕也。”温薄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