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她经一夜运功疗伤,再睁眼时已是清晨。
许是身心太过疲惫,这一觉睡得比以往都沉,梦中也无闲杂人等的叨扰。
胸口不再隐隐作痛,只是衣衫湿粘。
放水,药浴。
热气蒸腾,她摩挲着颈前雀玉,闭眼思索今后之事。
就在她逐渐放松之际,背后一阵凉风吹过,她于刹那间回神,余光闪过一影。
“谁?”
庙前传来清丽女声:“师妹,是我,我来打扫长青庙。”
她一愣,此声她确实认识,是后山弟子灵絮,时常被派来做些杂事,故与她颇熟。
流水碰盏,想必是和善之人见她茶壶空落,随手替她添水。
这般并非第一次,但她还是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灵絮并未回头看她。
她在镜台坐下,对镜揉干湿发。
等人换完了茶水,款款走来,本就生的极好,倒映在铜镜中更显婀娜。
“我来吧,师妹。”
她眸子染着湿漉的雾气,任人持梳,轻柔地理顺缕缕乌发。
“师妹这一头青丝该养养了。”镜中人忽笑。
话音一落,阿泽便抓住人发尾皓腕,脚下扭转凳椅,旋身将其往一侧甩去。
没想到灵絮轻功绝佳,借力翻腾,反而将她拉离了镜台。
陋室过招,阿泽步步紧逼,她几乎无处落脚,终穷途末路,轻点足尖,跃至窗前。
待一个转身,哪还有什么灵絮,那女子赫然露出一副迥异的面孔来。
仔细一看不仅容貌不同,连性别也换了。
一双内钩丹凤眼,一点红唇凝酥肤,纵披白云衫天青裳,额有一缕雏凤饰,俏艳无比。
女中色俊,男中色殊。
“不打了,不打了!你既已知晓,还打我作甚?”
来客捋了捋两鬓长发,朝她怪嗔,说完变戏法般展开一把金棋墨扇,云裳一摆,人已不客气地勾过椅子,顺手斟茶啜茗。
“我不奉陪,你岂非少了许多乐趣?”
阿泽将湿发一股脑拢于身后,冷淡开口。
此人名唤柳无面,并非长生殿徒,两人相识也是一番机缘巧合。
遥忆她初入门时修为不济,夜夜在后山练剑至天光泛白,偶尔就附近溪水叉鱼果腹,然有日她将烤好的鱼架在篝火上,离开采些野果,回来时烤鱼却连刺都不剩了。
本以为是山中野物偷了去,却闻到一股脂粉香,她佯装不知,又设下圈套将那偷吃贼抓了起来。
这便是柳无面。
彼时他凭借一手天衣无缝的易容术在江湖已小有名气,便胆大包天跑来长生殿寻觅好看皮囊,谁知连门都找不到。
迷路之下饥肠辘辘,才偷了阿泽的鱼,谁能想到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娃娃如此心机,自己竟着了她的道。
而她只向他讨要身上的一支柳叶藏剑簪。
簪子乃他亲手设计,刃若霹雳,杀人无形,故他很是欣赏阿泽的眼光。
不过她还是涉世未深,此人被放后偷偷在她身上洒了特制的天涯香,再蹲守数日,终跟随她避过了山形迷阵,凭借傲人的换面术燕子诀,潜入殿中。
至此之后,二人间有往来,也算不打不相识。
此人亦成六年间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他们早已无需虚与委蛇:“你今日来此……”
然一个响亮的喷嚏将她打断,她看着对面鼻尖泛红之人:
“怎么了?”
“还说呢!也不知你们殿昨日发的什么疯,又是换迷阵又是添守备的,若不是我来的勤,只怕真被抓了。”柳无面抬袖整理仪容,埋怨不停:“害得我在树上呆了整整一夜……”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你倒好,一上来就对我拳打脚踢。”
他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阿泽却不为所动:
“分明是放不下我门女弟子,何必拿我做挡,为老不尊。”
滔滔不绝之人险将茶水喷出,然一想实在有失仪态,转而慢条斯理道:“为老不尊?小师妹,长生殿主没有教过你待客之道么?”
“那可有人教过你,登门之礼?”
她饮茶反问,此人大她一轮有余,为老不尊不算妄言。
柳无面无语凝噎,终笑着作揖。
阿泽却不再玩笑,到柜中找了几粒风寒药递去,顺便解释。
“前夜有人擅闯长生阁,盗走了一株阎罗续香。”
“阎罗续香?”
难怪。
柳无面囫囵吞下:“何人如此胆大,偷东西都偷到长生殿来了?”
阿泽淡淡瞥去一眼,作为唯一一个常年来去如风的外人,这岂非贼喊捉贼?
“我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