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了烛火,不大的小村寨才住这个七八户人家,处在通往乾州的关隘口。但因为地处深山,周遭又都是悬崖,寨民通常不在此处聚居,世世代代都只有几口人家在这,久而久之也成了往来寨民歇脚的驿站。
进寨前,银铃将陆清河从虎背上放了下来。赶走元宝,自己带着人进村投宿。还让陆清河换上了苗家的短襟长裤,从小背篓里翻出长长的头巾包在他的头上。
这原本是给巴东带的,不想在这里派了用处。短襟长裤一套,包上头巾中原的公子便就有了几分苗家汉子的模样。
“这是要干嘛?”
陆清河好奇地伸手去摸脑袋,银铃一掌拍下他的爪子。
“别动,一会儿进村了你就装哑巴,一句话也不要说。”
“为什么?”
“你要是露馅叫他们发现你是汉人,还是个大官。他们要杀你,我可拦不住,到时候你别怪我。”
银铃恶狠狠的瞪他,背起地上的背篓。
陆清河闻言心下好是惆怅,感慨道:“想不到你们苗人竟如此仇视我们汉人。”
银铃听着一下就不乐意了,反讥道:“你们汉人就不仇视我们苗人了?”
自知失言了,立清河赶紧找补道: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不是仇视,是有人心之人在利用我们的仇恨,挑拨离间。”
哼,这还差不错。银铃哼了哼,带着人往小路绕下山。
这一走就给绕远了,刚才明明就在眼前的小山寨一下就甩在身后,路也是愈发的难走。
陆清河忍不住又问道:“怎么往这边走,不是绕远了吗?”
“那路不是矮寨的了,闯了进去弄不好叫黄牛寨的人看见了,明天又要跑来骂我们踩他们的道了。”
银铃愤愤不平,那条大道可是他们矮寨修的,不想两年前叫黄牛寨的人谋了去,弄得他们现在要到下面的村落去就得绕远路。
“你们这划山头当山大王,做土匪?怎么路还分他家你家?”
陆清河话中有揶揄之意,银铃听着怪生气,但也是事实。
忍不住憋屈道:
“山中弱肉强食的,就那么几块山头了,不然我们怎么办?”
为了抢地盘、抢资源,各个山头各自为政。划好自家地盘,互不侵犯。若是像以前那两个寨子常常有为了猎物打得头破血流的,这些年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大家总算事安分和平了些。
“那你们怎么不种地?”
陆清河煞有其事道。
“您看着这是能种地的地方吗?”
银铃白了他一眼,指着黑夜中满山的树林乱石。寨子山连着山望不到头,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山里,住在吊脚楼上,以打猎为生。
苗疆只有乾州周围铺了几块良田,但那也不是百姓的。是城里的官老爷,地主富户家的。
她以为自己虽然生活在山里,但同城里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分别,还自由些,没有剥削压迫。
以前有,但是他们被打跑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救的这个人会不会成为新盘剥者,所以对着陆清河愣了好些。
陆清河看着黑夜中连绵起伏的山脉似乎明白了什么,勾勾嘴角认真道:
“我教你们种地怎么样?没有地,我们就在山里开,挖水渠种稻子,种土豆玉米。朝廷在乾州只收六十税一,前五年还可免掉赋税。交了税,剩下的粮食全是你们自己的。”
“啊?”
银铃颇为惊讶,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会先愿意让他们种田再收税的。她记得以前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去寨子里的时候,二话不说拿出本半尺厚的册子就要收税。
什么人头税、鱼税、林税,听也未听过,最后还是将寨民逼反,然后他们就揭竿起义了。
现在这人话说得好听,可她还是不敢应承什么。抿了抿唇,岔开话。
“你记住了,你一会儿装哑巴,别说话。”
陆清河点点头,有些遗憾没能说动眼前这个姑娘。不过他还是有些欣慰,因为开始有个一个真正的苗人在听他说话。乾州是新皇政治抱负,也是他的,所以他愿意在这里扎根下去。
但现在还急不得,他重新审视银铃将她作为破除谣言和偏见,攻略苗民的第一对象。相信她将来也会是自己在苗疆改土归流的一员大将,这个姑娘早晚有一天他要将她招至帐下,做他的马前卒,先锋官。
很快,那丫头就又一次刷新了陆清河的认知。
两人一起进到驿站中,来开门的是个老人家,银铃谎称两人是兄妹。在山中迷路被毒蛇咬了,急需救治。
老人立刻将人迎了进去,热心的在厨房烧水。但来送水的却是个络边胡大汉,才走到门外就听的里面咋咋呼呼的响起来争辩声。
“使不得,使不得,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