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再次睁开眼睛,瞥见旁边躺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过去一瞧,正是罗都知,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早已没了呼吸,脑袋底下有一滩血,旁边还有个青铜做的什么物件,也沾满了血。
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听到有人敲门,便慌慌张张地起身去推门。
谁知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洪四家的另外一位娘子,花都知。
“之后花都知便叫起来,说我杀了罗都知,我害怕极了,只想马上逃跑,情急之下推了花都知一把,这下许多人都上楼了,我也是傻,竟当着他们的面逃走了。”
沈云裳摸摸下巴,思索道:“确实傻,你不该当着众人的面逃跑的,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证,你还伤了一个证人呢。”
沐阳耷拉着脑袋,“是,我对不住花都知,她受惊了。”
“你往什么地方跑了,还叫那个潘什么的不良人追了一晚上。”
“是潘宜,县令手下从事侦缉逮捕的不良人,”沐阳欲哭无泪,“我还能跑去什么地方,不过是趁着夜色躲藏,在长安城里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等潘宜抓到我时,天快亮了,我也快完了。”
潘宜将沐阳拿下后,立即交给万年县令,直接下了大狱,起初他还嘴硬得很,金县尉提议县令大刑伺候,这下不得不招了。
一听兄长受过大刑,沐晚晴急忙去掀他的衣服,后背果真浮现数十道鞭子抽打过的伤痕,短的有十多公分,长的能从肩胛一路顺延到腰侧,交错纵横,触目惊心,不过好在上过药,已无大碍,快要结痂了。
沐晚晴鼻尖一阵阵发酸,“我便知道,兄长定是被屈打成招的。”
沐阳道:“金县尉的那些手段我也明白,倒是进了大理寺狱,还未曾受过刑,只是有位司丞过来审问过我一二次,还请了医工给我上药,他也是古怪,从不问我杀没杀人,只问我当晚究竟做过什么,所有细枝末节,需得一笔一划写下来,全部解释清楚。”
油灯里的那点子火星几乎要燃尽了,阴暗的氛围再度笼罩着牢房,三个人的侧脸都晕出了浓重的黑影。
沈云裳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和罗都知做了多久?”
沐阳尴尬得很:“这个……我当时喝多了,还真是不大清楚,总之很快就结束了。”
牢房墙上开的一角天窗,隐约泄露一丝日光,时辰不早了,沐晚晴抹掉泪水,开始收拾碗筷,沐阳默默把洒落一地的馊饭菜捡起来,重新放在食案上,避免狱卒进来巡查时发觉端倪。
“多谢郡主收留家妹,若是我不幸蒙冤被杀,还请郡主对家妹多加照拂,我在九泉之下,感激郡主的大恩大德。”
牢门落了锁,沈云裳回头瞟了一眼关押沐阳的牢房,他的面容淹没在黑暗之中,一双眼眸精亮精亮的,正在静静地回望她们,准确来说,他更多的是在看他的妹妹沐晚晴。
出了大理寺狱,门前的狱卒已经重换了一拨,沈云裳带着手抱书笈的沐晚晴,神色坦然地从几个干活的杂役面前走过,从容回应了他们的行礼,畅通无阻地从大理寺正门离开。
义宁坊紧挨着开远门,这是西行之路的必经之门,许多旅客和胡商整理行囊,已经开始排队,等候坊门开启。
晨曦初露,沐晚晴望着坊门前逐渐喧腾的人群,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郡主大恩大德,民女无以回报。”
“我答允你的事,自然会办到,”沈云裳轻轻一笑,“你真该谢谢送我们来的那位状元郎公仪嘉,若不是他能弄到那枚鱼符,我们也见不到你兄长。”
沐晚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只是眼下兄长尚在牢狱,家中用钱的地方很多,我手头比较紧,待到兄长沉冤昭雪,我与兄长必定携重礼登门拜访,感谢状元郎。”
“这倒不必多虑,公仪嘉不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说起来,你和这位状元郎还是旧相识呢,”沈云裳冲她挤挤眼睛,“公仪嘉幼时在你家私塾开蒙,那时你还是个奶娃娃,他和几个同窗经常给你捏小泥人玩,你还记得吗?”
沐晚晴狠狠一怔,却又很机灵地反应过来,“是呢,原来是他,幼时有几个哥哥陪我做泥人,我还是有些印象的。”
随着鼓声沿街传遍,两扇厚重的坊门被缓缓推开。
沈云裳略有深意地盯了她一眼,道:“晚晴,你先回郡主府吧,我得回宫了。”
坊门外自有马车等候,沈云裳看着沐晚晴的身影消失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久久不能回神,车里突然跳下来个人,把她吓得一震,定睛一瞧,正是阿绪。
阿绪递给她一张信笺,“郡主,罗都知命案发生当晚,在场的所有证人名字都记在上面。”
沈云裳接过纸笺扫了两眼,“有十几个证人呢……这几个明显看热闹的不用管,最重要的是经常陪娄霸王寻欢作乐的那几个玩伴,你能把他们约出来吗,我想去会会他们。”
阿绪迟疑道:“郡主,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