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分,西有据险避世的古黍国,北有筋信骨强的北凉国,再者便是占据南方大片沃土与河海横带的富庶大黎国。
这三个国家的人文风情迥异,却出奇地在民间童谣中流传着同一句话。
荆杨比王侯,江陵藏千金。
凡是被四民论熏陶过的,都会认为商贾之流最为低下,可偏偏大伙会把江陵杨府排除在外。
无他,只因当财富积累到能令朝廷忌惮,经商涉猎关系百姓民生的地步时,便不能寻常视之。
更别说如今大黎粮仓无粮,朝廷空有真金白银,此次赈灾却全指望杨家粮行了。
那么,此时杨府还只是一方富商这么简单吗?
是以,梁含作为一州知府,在政绩和乌纱帽面前,也顾不上清晨不登门的规矩,前脚刚递了拜帖,后脚便敲开了杨府大门。
等杨书玉从听风院赶到前院,月芽早已站在月亮门处等候,正急得在原地跺脚。
“小姐!”月芽一见到救星,便小跑着迎上来,“老爷都已经三次派人来催了,问小姐和林公子怎么还不到。”
杨书玉仰首伸眉,从容不迫地拐过月亮门,裙角带起落花飘飞,尽显骄矜之态,丝毫没有被催促的紧迫感。
“林自初是径直出的门?可有碰上爹爹派来的人?”
月芽仍是十分紧张:“传话的人都被我挡回去了,是我亲自为林公子和高公子引路,他们在上马车前并没有同旁人说过话。”
杨书玉轻轻嗯了一声,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你做得很好。”
她收到前院消息便吩咐月芽去准备马车在门口候着,又强调过她要亲眼目睹林自初和高时明乘马车赶往城郊,不准与旁人接触传递消息。
月芽年纪小不经事,在传话和引路的时候难免会心虚。
可正是月芽的这份紧张,恰好说明这是她对时间赶不及的担忧,从而打消了林自初的疑虑。
最重要的是,月芽是杨书玉院子里最不起眼的丫头,从前她不被杨书玉器重,自然也不会被林自初留意到并策反为己用。
那么,杨书玉突然让她去做这么一件事,反倒不会让人怀疑。
正如乖顺娇弱的杨书玉第一次长出倒刺那般,让人措手不及。谁也不会料到她会突然对林自初发难,故意在梁知府登门的时候,将他诓骗去城外。
但今后怕是不会这般容易了。
前院花厅,茶香四溢。
哪怕现下洪涝灾害肆虐,最新的上等信阳毛尖仍赶着时候送进杨府。经过沸水冲泡,将整个花厅熏得醉人。
“爹爹,梁大人,梁夫人。”
杨书玉只身进入花厅,面上扬着甜甜的笑容,朝屋内等候多时的人一一屈膝行礼。
“是书玉来晚了。”
杨伯安见她身后没有人跟着进屋,狐疑地放下嘴边的茶盏,问道:“自初呢?他不是随你同来吗?”
梁含也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想求一个答案。
“非得林公子在场吗?”杨书玉一脸天真地反问,似是真的不理解,“他是以什么身份到花厅待客呢?”
“是借住在杨府的客人,还是梁大人的学生?”
若他是借住在杨府的客人身份,那么下人没有将梁含拜访的消息通传给高时明,自然也不用通传给林自初。因为拜帖是下给杨伯安的,只有主家才能出面款待客人。
若他是作为梁大人学生的身份,那么他当随梁含一道,作为客人同行登门。既如此,又何须通传他来花厅接待?
偏偏杨书玉只字不提同林自初的婚约。
花厅里的人,有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只需稍一琢磨,便知道杨书玉是直接将林自初排除在杨府之主一列,是没有资格以主家的身份出来见面会客的。
“书玉。”伴随着微弱的一声碗盖碰响声,杨伯安意味深长地唤了一句。
眸光沉沉,似是再问她:怎可胡闹?
杨书玉作势又福一礼:“在杨府爹爹是主君,在商行爹爹是东家,女儿实在不明白为何杨府待客一定要不相干的外人在场?”
“况且,林公子已带着高公子前往枕流园赏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模糊地说林自初已经动身去城郊的枕流园,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林自初自己安排的行程,而非是因为她传错话有意诓骗。
可除了被骗的当事人,谁会去深究呢?
就算杨伯安要深究又如何?难道他会为了林自初,怪罪她不成?
至于梁含便更是不会在意了。
他礼敬林自初,本就是看着杨府的面子。
不管他这次来在求什么,终是要杨伯安点头,而不是林自初点头。那么他在不在场,也就无足轻重。
亲疏有别,家中独女和上门女婿的分量,有眼力见的都应知晓两者之间的差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