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俞母来叫俞以起床,火葬场的殡车快到了。
俞以睁开眼睛,应了一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去?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俞以才“元神归位”。
我是俞以,我现在在沈渡的房间,我要起床去送我的丈夫了。
俞以拖着腰酸背痛,疲惫不堪的身体下了床。
殡车上只能坐两个人,没人会跟沈父沈母抢。
来送沈渡的人挺多的,殡车后跟了七八辆打着双闪的车。
到了火葬场门口,众人才知道,一家最多只能进去十五个人。
现下要从随行的二十几个人里挑十五个进去。
俞以被选中进去了,在单独的停尸间里站着。
等沈父交钱回来,道士先生组织大家绕尸体三圈,见所谓最后一面。
事实上,沈渡被各种衣服鞋袜,棉衣棉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一点皮肤。
绕完,俞以她们进了一个有一面落地窗的房间,窗户正对着火炉的入口。
在沈渡被推进去,仓门被关上的瞬间,俞以忍了几天的泪滚落。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有工作人员来叫人进去把骨灰去扫进骨灰盒。
沈母说:“一一啊,你去吧,我猜这会沈渡会想你去帮他收尸的。”
离开的时候,沈父拿着骨灰盒,沈渡的一个堂哥拿着沈渡的相片,沈母和俞母帮这两位打伞。
俞以跟在后面,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又低下头跟着走了。
到村里的祠堂,先是一人发了一只香,走奈何桥。
奈何桥,那是一个有些粗制滥造的铁桥,放在旱地上,好像随时会倒。
这倒不用俞以担心受怕,因为她没资格走。
俞以跟着去送葬,最前方是骨灰盒跟相片,然后是锣鼓队开道,和一对童男童女的纸扎人,二十多个花圈,再后面是跟着的一大票白衣丧服的人,一人手中拿一只线香。
大部分人走到墓园脚下就不上前了,只余下直系亲属,以及“花圈们”。
俞以送到了山上。
送上山后又是一连串看不懂的仪式,然后把花圈上的字拆下来在坑位里烧掉,再把骨灰盒放进那四四方方的坑位里,盖上已经刻好字的大理石版。
俞母叫俞以去洒茶叶和米的混合物,告诉她一边洒还要一边念叨:“蛇虫鼠蚁啊,不要吃我丈夫的骨灰,我来孝敬茶叶米……”
俞以是被沈母和俞母架着下山的。
半路有专人在等着给每个下山的人塞一把“长命糖”。
俞以拿了一把,沈母和俞母以自己身上没有口袋为由,把自己的那份糖也塞进了俞以的兜里。。
回程要按来时路,俞以先到了祠堂,祠堂里的蜡烛,符纸,神像挂画之类的东西已经被撤掉了,沈渡的相片也被拿走了,好像沈渡这个人真真正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已经快开饭了,每张桌子上都坐了人,推杯换盏,笑声阵阵,好不热闹。
俞以却觉得有一口气哽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农村大席的菜色一向丰富,以冷菜开盘,以一盘水果收尾。
期间,沈家父母,亲戚会到每一桌敬酒,俞以没胃口,硬扒了两口饭帮忙发烟去了。
一切结束,又是鼓乐齐鸣——送客。
今年俞以二十五岁,研三。
研四不准备考博就是实习,不用回学校。
俞以又一次去了滇省,她把她和沈渡曾经租过的房子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