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次针灸结束,康姝服侍晏婉穿衣,“这几日委屈郡主了。”
为掩藏身份,晏婉在寺中一直穿的次等棉裳。
珠翠首饰也不能戴。
康姝瞧着戴了好几日的木钗,不满意。
说是木钗,其实就是在寺中捡的一截枯树枝暂用。
康姝在包裹里翻了翻,想做些改变。然后眼前一亮。
“郡主,咱们今日不戴这木钗了。”康姝翻出一条绣竹棉帕,正好配晏婉今日这套棉质衣裳。
康姝巧手三两下挽进了晏婉的鬓发里。
既贴合身份,又漂亮温婉。
“郡主别嫌弃,这巾帕虽拿来裹过药罐子,但奴婢已经洗净熏香了。”
怎么着也比捡来的枯树枝强。
晏婉的思绪被窗外的大片田地吸引走了,对如何装扮倒是不甚在意。
她有一个问题已好奇了好几日:“这田地里到底在种些什么?”
种了锄,锄了种,反反复复已经好几日了,最后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土地。
如此这般,也难怪杭州城的饥荒闹到需要朝廷拨款赈灾的地步了。
“奴婢听寺中小僧说,官府征用了全县大半的田地,都要种上什么米囊花。”
“但这米囊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不懂,所以总也不成活,就只能种了锄,锄了种,反复尝试。”
晏婉听完皱了眉。
米囊花便是罂粟。
前世大盛朝旁边的倭国,便是由于引入罂粟而灭国了。
没想到杭州居然在悄悄种植这种东西。
晏婉想,幸好还没找到种植方法。
道:“既种不活,为何不改换他物?”
想起医娘子的女儿,心中不免怅然。若是早早种上合适的作物,说不定城中百姓就不会遭遇这些苦难了。
来寺中这些日子,只要入了她眼的,她都尽力帮了,但一人之力,不过杯水车薪。
“这奴婢哪能懂呢。”康姝笑,“郡主也别操心了。”
“这都是些官场上的事,到不了咱们闺中。”
“今日天气好,郡主出去走走吧。”
晏婉看看蓝天白云,将这怅然压下,点点头。
史凡明带了人马,只等着抓到线索后,便直接拿人。
一行人走得气喘吁吁,抬腿都开始变得沉重。
闻渊很快拉开了和县衙人马的距离,走在了最前。
到了寺中,他一面等待后面人跟上,一面四处留意观察。
在庙宇飞檐下,注意到了一抹纤柔身影。
“是郡主。”奇安小声提醒。“不要再往前。”
他们今日来得突然,没来得及通风送信。
万一二人撞上,被史凡明瞧出破绽便不好了。
毕竟他们这几天好不容易才抓着些‘饶州军’的把柄。
闻渊环顾一下,发现晏婉面容红润,神情轻松,气色不错。身边亦只有康姝陪着。
便收了视线。
他将晏婉放在寺中,是有考量的。
一来她藏匿在寺中看诊,更为安全。
二来正好放一放分房的事。
闻渊发现,表面上杭州城的管理者是官府县衙,但实际上城中大大小小事务都要经手饶州军。他们和县衙一起,似乎是合伙控城人。而这些所谓‘饶州军’,身份却十分可疑。
闻渊怕他们知道了晏婉的身份后,会想方设法利用她,搅得水更浑。
因此才将晏婉的身份假意做为商户之女。
奇安突然大力扯了下他的衣角,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闻渊不解瞧他,又发得什么癫。
奇安却朝飞檐下努努嘴。闻渊顺着视线再度望过去。
“你的巾帕。”
只见晏婉头上戴着闻渊在船上递给她的那条帕子,挽了个精致漂亮的芙蓉花。
“我就说嘛。”奇安环臂。“分房不过是她吸引你注意,讨得你关心的手段罢了。”
“闺中妇人,皆是如此。”
“这下看到了吧?可不能掉以轻心。”
“你若真信了,冷了她,那和镇国公府的关系就僵了。”
奇安唠唠叨叨提醒。
闻渊已有不耐地抿了唇。
“少女情怀总是诗。喜欢一个人,哪是那么轻易会放下的。”奇安非得再说完这酸绉绉最后一句。
闻渊一个眼神冷过去,警醒他这是在办案,而他不想听废话。
晏婉从栏杆处探出半个身子,摘一朵山茶花,簪在鬓间,扭头问康姝美不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生动流眄。
不经意地一个画面,闻渊却突然间有种恍惚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