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生了火,他背对着赵念安拨动火堆,赵念安只能看得出男人的肩膀宽厚,身材很是魁梧。他似乎完全不怕冷,身上只穿了件玄色衣袍,连大氅都没套。
赵念安忍着伤痛坐直身子,继续打量着他:“多谢公子相救。”
“唔,”男人似乎觉得这话可笑,头也不回道:“救?我既没有帮你治伤,也没有给你添衣物,谈何‘救’之一字?”
赵念安凝视着火堆,眼中似有水光,轻声说:“‘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公子在寒夜中升起的火堆于我来说已是救命之恩。”
“哈哈哈。”
男人笑得很是爽朗,“你们赵家人说话很是有意思,可惜......”他沉默了一阵,话音一转,“赵姑娘是要回上京吗?”
赵念安却忽略这个问题,倏地抬眼看向男子,身体往前爬行了几步,急切道:“你认识我父兄?你是谁?”
到底还是个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再怎么聪颖,也在听到逝去的父兄的消息时乱了分寸。
她话音中带着哭腔,男人却不为所动,“我自是认识你父兄的,至于我是谁?赵姑娘日后自然会知晓的。当然,赵姑娘的答案我也已经知晓了。既然姑娘醒了,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赵念安高烧还没有退,脑袋晕乎乎的,听他说知晓了她的答案,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回上京的事情。待回过神来,又听男人言说告辞,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男子,才发现他身材很是高大,便是她从小在北方长大,也很少见这么高的男子。
男人长得高,却是健壮的身材,不见丝毫的壮硕,他的身影被火光照耀在山壁上,就像她在北方曾见过的狼王,魁梧有力又透着肃杀之气。
他走到洞口,沉默少顷,还是不曾回头,“赵姑娘,后会有期。”
赵念安转头望去,只能看见漫天大雪中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
奈沙守在山下,眼见大雪越来越大,他不自觉地焦躁起来。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身旁的马匹踢踏着马蹄,时不时发出了嘶鸣声。
不知等了多久,男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奈沙连忙小跑上前,有些不满道:“主子何必救那姓赵的,这么多年,若不是赵家,我们早就攻下大楚了,也不会死那么多兄弟。”
贺兰初翻身上马,说:“便是如今赵濯战死,攻下大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想拿下大楚,还需先从内部瓦解。赵家一家忠烈,是大楚的战神。现下战神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战场,赵家女作为唯一的后人,自然应当替先人讨回公道。届时,就是我们攻下大楚最好的时机。”
奈沙皱紧了眉头,仍旧不解问:“不明不白?哪里不明不白?将士战死沙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贺兰初抬头看向绵延不绝的燕山,眼里的欲望像火一样愈燃愈烈:“奈沙,史书是由人书写的,看的人多了,流言传的多了,自然就不知真假了。”
“赵家和我们作对那么多年,也该为我们做点贡献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不久,山坳间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逢坑必查,逢草必翻,经过之地一片混乱。但柳絮般的大雪落在山间,很快,混乱之处被大雪一点点掩盖。
紧张的搜查间,队伍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他娘的,这大雪天的,老子本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偏偏被派来这深山受这遭罪。呸!”
这一声牢骚就像点燃干柴的烈火,刷地一下就在人群中烧了起来。
“就是啊,今儿是我家孩子生辰,我还答应我家娘子早些回去,她本来就生气我拿回去的俸禄越来越少,这下好了,回去又免不了一顿吵吵。”
“你们这算什么,我老母亲病重,偏偏我是独子,家中无人看顾。我只盼赶紧找到赵家姑娘,赶紧归家去。”
......
“够了。”李鑫握着拳头,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怒斥道:“赵家保家卫国,满门忠烈,死得只剩赵姑娘一个后人。如今赵姑娘遇难,不过派我们来寻姑娘,你们便发这么大的牢骚。若是让你们上战场,老子看你们个个都是叛徒。”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一出,仿若战斗的号角,队伍顿时乱了起来。有骂人好吃懒做的,有骂人贪生怕死的,也有骂李鑫尽会装好人的......
赵远本就为弄丢了赵念安这事心烦,听他们吵吵更是来气,正欲上前军法处置,耳边突然想起分别前赵念安的话。
“回京之后,你找机会查一查上京城内有没有对赵家不利的声音。”
赵远蠢蠢欲动的心静了下来,冷眼看着这场争吵越吵越烈,直到有人撸膀子推搡的时候,他才出声阻止这场即将演变成斗殴的争吵,厉声呵斥道:“吵什么?!若是有人对这趟差事不满,不是我赵家军的人,我自不会强留于此,自请秦王离去便是。可若是有人有心捣乱,我也不会放过他。”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