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颜宛禾一边读,一边也明了了郭子仪的心境。人世于他不过是一场幻梦,他终于在生命最后境地参悟了这一切,得到了解脱。
她读完了这一句,须臾间便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可以微微动了。
颜宛禾一声叹息,心中默念道:只是你既已超脱,为何又留了这一场梦境,是否还有什么心愿未完成?
心念斗转之间,面前已出现一瘦弱书生,却风姿郎朗,举手投足之间,正是君子如兰。
颜宛禾在心中想着,这大约便是那郭子仪了,与此同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此刻周身可以动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面前书生开了口。
“你是第一个能参破我这个梦境的人。看来你便是我要找的有缘人了。”书生说道。
“我有个问题。方才我读那墙上的诗句,知晓你在最后的时刻已经悟道,本该再次转世为人了,可为何仍在此处逡巡守候。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颜宛禾问道。
郭子仪沉吟道:“人之一世,犹如镜中月水中花。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我虽已悟了,放下了一切,可还有一事要托付给有缘人。这一世的缘分,我尚有亲缘还没了结。”
颜宛禾迟疑着问道:“你是指你的母亲,薛玉瓶?”
郭子仪点点头,说道:“我自为父报仇之后,便离家经年未曾与母亲有过音讯来往。为祖母料理完身后事,是为父母完成这么多年来未竟的孝心。可至于我自身,却也没能侍奉母亲身前,是为缺憾。我想知道她最后如何了,晚年过的好不好。希望今生未竟的母子情,能到下一世再续上。”
颜宛禾说道:“让我尽力试上一试吧。”
下一秒,她发动手决,伸出手指往空中轻轻一点。画面陡现。
短短的几分钟,却道尽了薛氏的最后人生。
阿七是个忠诚的,将薛氏托付给了几个从洛都跟去的老人和自己的妻子,自己顶了罪,只称自己与郭相公心生嫌隙已久,积怨在心,冲动过失杀了人,却绝口不提郭子仪的行踪去向。
临刑前的最后一刻,他才悄悄让妻子转告薛氏,告诉她郭子仪已经成功逃走。薛氏震惊之余,悔不当初,自责不该告诉儿子,让他做出如此冲动事。她正要托人去疏通关系,看看阿七的事有没有转机,却已经来不及了。
薛氏就这样抱着对阿七的愧疚,与对儿子的祈盼度过了余生的。她以为等风声平息了,儿子就会回来,可到死,她都没能等来自己的儿子。阿七的妻子侍奉她跟前,将薛玉瓶晚年照顾的很好。
在薛氏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她常常问身边的人:“郭子仪回来了么?”换来的却都是无声的沉默。
书生就这么默默地看完了自己母亲薛氏生命最后的片段,默不作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了口,脸上看不见情绪:“谢谢你。我此生心愿已了,唯有死后度化的舍利一枚,愿赠与你,期成大业。”
颜宛禾这才明白,这郭子仪竟是佛陀所化,在人世间完成了自己的一世历练,特此候在这里,前来指引度化她的,为了赠佛身舍利。
她一脸错愕地看向书生,那书生却微微一笑:“这是我的第八十七世,我在这里等你已经很久了。完成这件事,我就要去动身去下一世历练了。”
颜宛禾闻言心头一动,立刻说道:“不知佛陀可有去向?”
书生仍是笑:“复有八世界、 微尘数众生,去哪里都是一样。我也很期待我的下一世旅程。”
“不如,我为你指一去处如何。你可知你这一世的母亲,此世也幻化为人,正虔心等待她这一世的子女缘分。”
书生闻言一动。人生在世,如处荆丛,心不妄动则如如不动。但是如果不经历人之为人的苦痛与感动,人又能能称之为人呢。众生有情,娑婆世间,佛陀其实最是多情人。
颜宛禾见他神情,便知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便欣快说道:“她此时便在这南灵村中,离这不远。这一世有着一个很爱她尊重她的丈夫,他们如今唯独缺一个孩子。”
方才看到薛氏的那一刹那,颜宛禾猛然意识到她怎么这么面熟。再一算,南灵村中的那位家中有着小姐楼的大婶,正是薛氏的转世。
婚后数年,大婶都子女缘浅薄。如今更是只一心想要自己的孩子。颜宛禾替她算过,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没想到,这就应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宛禾拿到那颗佛身舍利,轻轻叹了一口气。人与人的宿世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希望书生今生能好好与薛氏再续上一世未竟的缘分吧,她便也算功德圆满。
顷刻后,时移世易,画面斗转,她又身处于石亭中了。
颜宛禾看着石亭内的众人,仍在梦中,大叫一声不好,她怎么一人出来了,其他人还在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