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左藏司的内侍说让她请早,她便早早的,天刚蒙蒙亮就侯在了左藏司门口。
内侍刚推开门,就看见外头立着一俏生生的姑娘,冲着他笑,忙拿手揉揉眼,发现自己不是眼花,又叹道:“女官怎的这么早。”
穆双安笑道:“求见喜公公,不知公公今日可有空?”
内侍一拍大腿,叹道:“可是不巧了,公公昨晚旧疾发作,生生疼了一整夜,刚才才合了眼,在圣上那告了一日假,女官今日想见是不成了。”
穆双安简直要气笑了,昨日晾了她几个时辰。今日又这等拿乔。她刚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声音:“安安。”
穆双安回头,还未如何。那内侍飞快跑上前,点头哈腰:“未曾远迎庆王殿下大驾,还请恕罪,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上官琦一个眼神也未赏他,只定定看着穆双安,目光很是缱绻:“好巧呀,安安。”瞧见他这模样,任谁都会以为上官琦对穆双安用情极深。
对于让上官琦紧记身份与她保持距离一事,穆双安已不再抱有幻想。他装他的,她只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看不见也听不见。
上官琦身后的官员捧着一摞文书,冲内侍道:“我等来与内藏库核对杂派折银之数。”
既是公事,内侍忙将几人请了进去。穆双安也迈腿便入,却被拦住:“女官见谅,喜公公今日真是无法见你。”
穆双安冷道:“怎么?核对折银之数这等事,喜公公也不出面,全派给下头?圣上信任,让他管着左藏司,他就这么敷衍?”
“这,”内侍一时语塞,若是说他出面,那他就没病,若是说他不出面,倒摊上敷衍圣上私库之罪。
上官琦并未进去,仍在原地,见状问道:“安安这是要见喜公公?”
穆双安也不理他,只掏出禁卫军牌子,对着内侍道:“还是你认为工部的事才算事,禁卫军的事就不是事了?你今日非要给我说出个道理。不然,我便回了统领大人,这案子你们不配合,不查也罢。他日圣上怪罪下来。咱们一同领罪,谁也别想往外摘!”
小内侍头一次领教这等泼辣俐齿,惊得汗都下来了。
上官琦早在她掏出牌子那一刻就冷了脸。听她说了这一通,再也按耐不住,抓了她的手就往旁边走。
穆双安一时不妨,被他抓个正着。忙要甩开,却不料他力气极大,使劲抓着不肯松手。
“上官琦你发什么疯!”
上官琦抓着她走到拐角处,幸好此时天早,左藏司位置又偏僻,暂时无人往来。那内侍也不敢伸头,吓得忙将门掩了,跑到里头找喜公公汇报。
穆双安用力挣开他的手。
上官琦似乎怒极,青筋暴起:“你今日是在替他奔走?”
穆双安转身就要走:“不与你相干。”
上官琦似发了疯,一把把她按在墙上,眼里涌动着疯狂的恨意:“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明明就是我的,可是你现在,是不是眼里心里只有他了?”
穆双安使劲往他肩膀一拍,将他拍退几步,厉声道:“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庆王妃叫鲍桐,你家有娇妻,何苦出来到处发疯。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上官琦面色阴沉,比一月寒冬的水还要冰:“他与宫女冗儿的事满宫皆知,就算出来,也早已是声名狼藉。”
“你有病就去太医院看医治病。别老缠着我,我又治不了疯病。”
上官琦深深看着她,一股无法排解的失意涌上心头,红了眼眶:“我是病了,根子在你身上,谁又能治?”他的声音又轻又缓,低声哀求:“你再看看我,我真的会对你好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让你做庆王妃,相信我,好不好?”他一声一句哀求,眼眶通红,就像被抛弃的可怜猫狗。
穆双安看着他,只觉心中无波无澜,她知道她早已放过了自己,他却还被困其中,纠缠其中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她认真的,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上官琦,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已经走出来了。你如今诸事顺遂,得势得很,既早已选择了光明前程,又何必再设个圈将自己困在里头。”
执拗的人,哪里是一两句能说得明白的。这话皇帝说过,皇后说过,所有人都同他说过,他也想放手,可是日日夜夜他总想她,甚至,就连看着鲍桐时,也会想到她。
一想到她,心口就钻钻的疼,这疼好狡猾,一开始是隐蔽的,他尚可用忙碌以盖之。不多时就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扎得人透不过气来。
穆双安今日尚有要事,实不愿与他在此多做纠缠:“雨落不上天,覆水难再收。各自珍重吧。”
她走得毫不留恋,头也不曾回一下。上官琦看着她越走越远,心里的空洞好似越来越大,大到难以承受,“说什么覆水难收,不过是你见异思迁罢了。”
阳光透过,眯着眼看小瓶子里的绿苗,生机勃勃,有一股子向上挣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