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胤天回香港这几日事情确实比较多,年关这时候晚宴应酬、人情往来,在所难免,
那天晚宴结束他又被几位世伯拉着玩牌,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没有不陪的道理,郑侗修在牌桌上同他闲聊:“阿正过年没回来?”
“和同学去瑞士了,Uncle知道他向来散漫惯了。”柯胤天摸了一把牌,“三筒。”
“吃!”郑侗修高兴的推牌,“我这世侄打牌最旺我。”
这样喂了一晚上牌,输了大几百万,结束的时候柯胤天只觉得脑子发胀,疲惫感像蜘蛛网一样,四处蔓延,只觉得没劲透了,他坐进车里,对阿炳说:“送我去游艇会。”
他很久没自己开船出海,检查了一下发动机他启动了引擎,晚风吹过来,吹散了些许心中的燥意。开出外海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坐在甲板上开了一罐啤酒,今晚没有星星,铅云低垂,安静的海面好像鬼蜮,就这样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在斯家的花园,她坐在秋千上看书,港岛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镶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似暖色调的明信片少女,她没有穿鞋,足尖随着秋千荡漾一下一下的点着地,少女的足白皙胜雪,日光一闪,好像上好的羊脂玉。他主动和她说话:“你是斯祐的表妹?”
她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睛很大,有着一双清澈的瞳孔,十五六岁的少女像林间的小鹿,带着几分怯:“嗯。”
“你看的什么书?”
“一颗原子的时空旅行。”
“好看吗?”不知为什么他今日格外有耐心。
她点点头,给他读了一段书中的话:
“你身体里的每一粒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
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和形成你右手的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
这就是我所知的物理学中最富有诗意的事情:
你的一切都是星辰”
她的声音很清脆,像山间滴落的雨,鲜簇带着原始森林的潮意。
后来从斯祐口中得知她母亲刚刚去世,她还生着病,大约他刚体会过丧父的痛苦,又或是出于一个医学生对病人的关怀,又或者那段日子他确实苦闷,刚刚接手集团焦头烂额,每天疲于应对董事会那些老狐狸,他开始关注这个小姑娘,大部分时间她都很安静,有时晚上下山的时候路过斯家,看到她经常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看星星,月光下的少女身穿白色睡裙,背影芊芊,有着梦幻朦胧的美感。
她很快就对他放下了戒备,他闲下来的时候会陪她去看医生,她端正的坐在车上,去到医院见到医生护士礼貌的问好,他想她家教应该很好,因为大部分时间乖的像只小猫,偶尔也有少女烂漫的时候,坐在半岛饭店,一脸人畜无害的问他:“阿天哥,我能不能再吃一个冰淇淋?”
爱吃甜食,少女笑起来的时候天真无邪,他有些奇怪,自己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心偶尔像被揉碎了一样柔软。
有一天他从酒会上下来,到家时无意间看到斯祐的社交软件,得知今天是她生日,他想了想,还是从花园携了一束月见草过去斯家,她果然还在花园,看到他递来的花很欣喜:“谢谢阿天哥!”
他觉得那花很配她,是月光下的少女心事,是夜色中才会绽放的光影。
月光下他邀请她跳了一支舞:“公主的生日要有音乐和舞鞋。”
跳完她有些羞涩,其实她跳的很好,舞步翩跹,轻盈的像一只蝶,她坐在秋千问他:“你是不是经常和女孩子跳舞?”
其实他很少和异性跳舞,尽管他在英国待了那么久,这个从中世纪以来上层社会就以社交舞会来进行政治、文化、娱乐交流的国家,他却极少出席那些场合,但那个晚上,许是她的笑容太明亮了,让他突然觉得月光不可辜负。
后来他遇到特别烦闷的时刻,偶然会想起那个月光下的身影,想起少女比月亮明净的眼睛,但又突然记起她已经回内地很久很久了,他并没放心上太久,那两年他的每一步都像在走钢索,外有二房虎视眈眈,内有董事局隔岸观火,集团上下风声鹤唳,他并没有太多的心神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直到在北京遇见她。
他的月见草,隔着几年光影,已经长成皎白明净的月亮了,有了恋人,人也开朗了很多,更像睡莲,已经幽然的绽放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思开始像疯狂的野草,他不记得了,也许是她提起小男友时他心中莫名的抑闷,也许是她看向他时水光潋滟的眼睛,也许是她每一次拉他衣角的手指,他甚至找了一个和她很像的女演员,见了几次就索然无味,哪怕容貌再相似,可无人像她,也无人是她,他后来渐渐有意无意不和她单独吃饭,也有意无意不那么频繁去北京了,哪怕后来那么荒唐的一夜,在后来的每一个夜晚,都足够他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她的甜美,甚至那晚她的每一次叫声他都是那么回味。
他觉得他大约是疯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爱而不得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