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这个少女似乎格外沉得住气。一般来说,在权力的上位者沉默的压迫下,处于弱势的一方都会很快沉不住气,一慌乱就会暴露出破绽,破绽就会引出弱点,弱点就会被拿捏。她比看上去胆子要大。
“你没学过怎么服侍人吗?”
杨国舅突然用冰冷的语气说出一句锋刃一样的话来,苏婵立刻调整为开工姿态。
“大人想听唱曲儿,还是看舞蹈,或者乐器弹奏?”
“这些我去平康坊不就能看到了?你在画舫上就没学点别的?”
苏婵笑了:“联句、飞花这样的酒令也会一些,只是现在无酒,又只有咱们两个人,也不是不能玩,只是不热闹。”
杨骎终于明白乳娘为什么说从苏婵这里问不到姚无咎的消息,因为她实在很擅长把话题引向她熟悉的领域。但杨骎又非得问出姚无咎的下落来不可。
但杨骎还没来得及发问,苏婵就先一步把话接过去:“两个人最有意思的当属闺房之乐,只是精妙之处都在怎么做,说是说不得的。”
作为扬州瘦马,如何取悦男子都是学过的,苏婵也不需要营造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的姿态,她在试探眼前这个男人,看他是像刘子净那样的假正经,还是知情识趣顺水推舟来一场露水欢好,或者……苏婵想不到第三种可能性。
苏婵只是微笑着对着杨国舅一张看不出情绪的冷脸,等待他的回答。
烛光半明半暗的,两人各有心绪。
杨骎有些郁郁,既像对苏婵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的教习师傅就教你这些?”
一想到姚无咎每天都在琢磨这些事,杨骎就替她感到有些惋惜。
苏婵回问:“大人觉得师傅还该教些什么呢?”
杨骎回想起姚无咎那天在江心的船上跟自己发过的脾气,女学里教的,和画舫里教的,好像确乎没有什么不同,杨骎突然懂她为什么那么生气而又那么难过了。
杨骎心不在焉地说:“诗书陶冶性情,为什么不学?”
苏婵又笑了,只觉得眼前这个杨国舅是个比刘子净还要假的假正经。
“扬州瘦马又不需要考状元。”
杨骎感到又心寒又失望,把手里的那卷《博物汇编草木典》甩到一边。
“哼,我原以为姚无咎能教你们些不一样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我高估她了。”
听到姚娘子的名字,苏婵霎时警觉起来,原来今夜杨国舅找自己来,迂回地聊了一圈,为的还是姚娘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找姚娘子做什么?苏婵无从判断他的来意是善还是恶。
尽管掩饰得很好,但当提到“姚无咎”的名字时,杨骎还是留意到苏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让他找到了突破口,决定乘胜追击下去。
只要抛出一个错得离谱的答案,知道真相的人就会忍不住开口纠正。
“想当年她也算是女学中的佼佼者,不想这些年下来,她当年在女学里学的东西都跑到狗肚子里去了!”
杨骎致力于表现出一个对学生感到无比失望的捶胸顿足的老师形象,一边细细观察着苏婵的脸色,见她神色没什么大的波动,决定再把话往狠里说几分,说着说着就不由得带上了点个人情绪,本来不打算透露太多自己和姚无咎的交集,可是一直找不到她实在让杨骎感到绝望了,眼前这个苏婵简直就是自己和姚无咎之间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杨骎必须牢牢抓住,绝不撒手。
“说到底,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若不是自甘堕落,也不必沦落至此。”
杨骎也自觉话语苍白了。他对姚无咎的了解是那样少那样单薄,就连这个名字都是虚无的,他只是擅自对她建立了期待,对她的过去产生了好奇,以至于他想说些有关她的具体细节都开不了口,他在对一个既真实又虚假的女人动心,而这感情的落点何在呢?杨骎自己也感到糊涂了,尤其看着苏婵那愈发淡定的神态,他感到自己离姚无咎越来越远,就快要失去她了。讽刺的是,自己从没有得到过她,就连靠近都是蜻蜓点水一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杨骎后悔那日在江心为什么没有叫人撤去屏风,为什么没有叫她摘下帷帽,可人生就是由这样一连串巧合和无心构建,没有如果,也没有为什么。
心中突然浮上一句李义山的诗——“直道相思了无益”,相思真真是一点益处也没有,只会让人徒生烦恼。
“大人可是那日在曲江池邀请姚娘子过船一叙的那位学监大人?”
苏婵的问题让杨骎原本将要熄灭的希望重燃了。
杨骎喜出望外:“你知道她在哪儿?!”
可苏婵却闭口不谈了。
“只要你告诉我,金银珠宝,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以利诱之,苏婵却不为所动。
杨骎不怒自威:“你若不说,我也可以把你卖进最下等的窑子里去,荣华富贵和零落成泥,你自己选。”
苏婵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