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在自己的脸上。
但是都没有,瑶娘看着挺平静的,甚至那客套的笑容里还带着点真心真意的高兴。
杨骎希望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她进门后还一句话没说,那跟她说句话吧。说什么好呢?她肯定很喜欢这条裙子,就聊裙子吧。
“你的裙子真特别,”杨骎没说好看,因为说好看太俗了,“是哪家衣裳铺子里买的?”
“她自己在家瞎鼓捣染的,”那妇人抢答,“我说不像话,穿着跟小孩子似的,她非要穿。”
杨骎想,还好穿了。
妇人又问杨骎公务忙不忙,杨骎客套敷衍着,想着得再找个话题跟瑶娘聊,她大约跟兔子一样,胆小得很,话题得小心斟酌,别吓着她。
侍僮端进来了一盅清炖鹿肉,瑶娘的笑容加深了,真诚地喜悦,一对圆溜溜的杏眼放出光彩。
后来瑶娘的目光就再没离开鹿肉。
说实话,瑶娘笑起来的样子和吃东西的样子,看着有点傻。
也不知道这傻是真的还是装的,杨骎觉得多半是真的,平地都能摔倒在黄泥坑里的人,能聪明到哪里去。
怪不得不说话,肯定是出门前家里叮嘱了不让多说话,怕漏出傻气搅黄了这门亲事。
也是挺可怜的。
杨骎就看着她吃饭。
她就跟饿坏了的小孩儿似的,明明小小一张口,非得张得老大,食物塞进嘴里,撑得脸颊鼓鼓的,清炖鹿肉烫的很,现在已是初夏时节,她的鼻尖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鼻翼微微翕动的样子,更像个小兔子了。
那边妇人还在说个没完,娘儿两个各忙各的,嘴巴都没闲着。
妇人说瑶娘刚刚因朝廷的新政令断离,又说到和自己母亲从少女时候开始的交情来,又迂回婉转地打听大理寺平素当些什么差,日常当值忙不忙,月俸节礼怎么样……
杨骎听出不对劲来。
坐在自己面前这个吃得香汗淋漓的傻兔子,不是瑶娘。
或者说不是自己要见的、慎勤伯府梁家的瑶娘。
可巧了,她也叫瑶娘,她也是来相看人的。
她要相看的是这妇人,也就是她娘手帕交的儿子,现下在大理寺当差的,姓杨。
可巧了,我也姓杨,我也是来相看人的。
微笑漾在杨骎的唇角。
那她这傻吃傻笑的样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杨骎现在确定了,她肯定是装的,为的就是搅黄这桩相看的婚事。
真狡猾啊,傻兔子,还带骗吃骗喝的。
于是他问:“清炖鹿肉好吃吗?”
傻兔子堆起傻乎乎的笑容回答:“好吃啊!”
杨骎亲眼看着傻兔子连喝了三碗鹿肉汤,鹿肉属纯阳,现在已入夏,这顿饭吃完她回家可要遭老罪喽。
吃白食是会遭报应的哦,傻兔子。
妇人还在跟杨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杨骎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
看样子,这傻兔子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小寡妇,才刚断离就被拉出来相人,还有个这么能说会道又强势的母亲,她要再这么没心没肺的全听她母亲的话,往后嫁人还是免不了要吃亏受罪。
这时候,外间突然闹起来,似乎隔壁雅室有个男子等的客人没到,骂骂咧咧地要走,跟他一同在等的妇人好说歹说劝他留下来再等等。
杨骎留意到傻兔子的母亲变了神色,她试探着推开雅间的门探出头去看,恰逢那个劝说男子留下来继续等的妇人也探着脑袋进来张望。
“哎呀!赵媒婆!”
“哎呀,我的夫人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我们在对面雅室等了你们半天啦!”
两个女人扯着嗓子嚎了半天才掰扯清楚,傻兔子要相看的人在对面,而杨骎要相看的人确实没有来。
闹乌龙了!
傻兔子的娘一脸惊诧地问杨骎:“你是杨大人吗?”
杨骎坦然道:“我是杨大人啊。”
又问:“杨大人是在大理寺高就吗?”
再答:“不在啊。”
妇人一副倒了大霉的样子,一只手伸出来拉傻兔子,一只手招呼赵媒婆:“快,快去给我拦住那位杨大人,大理寺的杨大人!”
傻兔子吃饱喝足,跟看戏似的看着她娘着急,露出不那么傻的笑容。
妇人拎着傻兔子的领子把她提溜起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拉,走时还不停地向杨骎鞠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傻兔子被拉得失去平衡,临走时抓住门框对着杨骎问了一句:“你真不是‘大理寺’啊?”
杨骎学着她刚才傻乎乎的语气回了句:“不是啊!”
傻兔子呵呵笑着被她娘拉走了。
杨骎也笑了,笑得躺在雅间的席榻上,有意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