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净看完了青杳的讼状,放在了桌上,沉默了。
青杳想着,既是遇上了故人,故人又管着这一摊事,也没遮掩,就把自己的事跟刘子净说了。
“没想到你遇上了这样的事,”刘子净给青杳续上茶,“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吧?”
这话明知故问,青杳也就没答,端起茶杯喝茶,茶是好茶,清冽甘口。
“你还作诗吗?”刘子净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青杳实在没料到刘子净居然问了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也不知如何回答,把茶杯放下了。
但刘子净还在等着青杳回答。
“那件事之后,就不作了。”
“哦,”刘子净黯然,“可惜了。”
青杳琢磨着怎么才能终结这个话题。
刘子净突然有些不忿:“你可是顾青杳啊!”
青杳抬起眼皮,看了看几上的讼状,硬切断刘子净的不合时宜:“我的这个事,刘大人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你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子净。咱们之间叫刘大人刘大人的,像什么话!”
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有那么点少年时候的模样了,青杳笑了笑,点点头。
刘子净把讼状收进袖子里:“这事儿交给我吧,你别操心了,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准备——”
青杳估摸着他是想说“准备找下家”,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竟很难说出口。
“那就有劳子净了。”青杳起身,准备告辞。
“你这话说得见外了,”刘子净站起身替青杳推开门,“咱们本来就是——本来就是——”
刘子净现在说话比以前利索了,也比以前谨慎了。
“你懂的。”刘子净不明不白把话扎了口。
没说完的话容易引起误会,青杳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
“咱们本来就有同窗之谊。”青杳一句话,在自己这里把二人关系定了性。
刘子净愣了一下,想到实情如此,郑重点头:“正是。”
青杳请他留步,自己下楼,走出几步,又听刘子净叫自己,青杳抬头,透过楼梯扶栏的雕花木头影子,见他站在雅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我府上在道政坊,你有空常来做客。”
青杳应下了。
刘子净又追出来,沿着楼梯下了几阶停下脚步,和青杳上下遥对。
“悦梦时常念叨你,咱们、咱们都是同窗之谊,理应常来常往些。”
“留步吧。”
解决了一桩心事,青杳心情大好,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日里多行好事,所以才利官近贵。
回到罗家,照旧是一片悄无声息,青杳进了蚕房,点了灯,只见织布机上堆着一团不像样的缣,地上还放着半笸箩蚕茧,能想象到婆母和莲娘手忙脚乱折腾了一个下午,就出来了这么一团东西,青杳也懒得替她们善后,把东西都拾掇到一边,自己铺开被褥,打水洗漱,做了临帖的晚课,因着白天奔走辛苦,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祸事便由今夜起。
青杳不是觉轻的人,往往是一觉无梦到天亮,可是那一夜,却偏偏睡到一半中途醒了。她翻了个身,仍是夜色,也不知什么时辰,想起身喝口水。
蚕房的门突然被推了一下,吓了青杳一跳。
“门从里边锁上了。”悄悄的声音,是公爹的。
青杳心中涌上不详的预感,看了看门上挂着的铜锁,是那天去灵都观的时候妙盈送的,特地嘱咐青杳晚上睡觉一定要从里面把门锁好。
青杳从前晚上睡觉从不锁门,妙盈得知后送了这把重重的黄铜锁给她,千叮咛万嘱咐,直到青杳举起三根指头发誓说自己一定锁才放心。
妙盈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青杳的心在夜里咚咚直跳。
门又从外面推了几下,铜锁撞在木头门上发出“铛铛”声。
传来婆母的声音:“别把她给吵醒了!”
“吵醒了又怎么样!”莲娘的声音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一不做二不休!”
这三个人要干嘛?趁月黑风高杀人灭口吗?青杳环顾四周,抄起织布机上的梭子,又觉得不趁手,外面的三人已经开始撞门,青杳忙扔了梭子,换成那方砚台,便宜货,但挺结实,青杳拿它砸过核桃。握着砚台,青杳心里定了定,要是他们要把自己怎么样,就照着脑壳给他来一砚台,砸碎算完。
“算了吧。”公爹在门口开始咳嗽。
“就是,把她弄了,人头税还是要我家出的。”婆母也在一边打退堂鼓。
倒是莲娘勇狠:“爹娘不能这么算了!你们想啊,放她归家,她迟迟也拿不来断离赎身的银子,由着她这些日子满街乱逛?”
公婆不吱声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爹你就硬上,到时说她是自愿为妾,什么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