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燕云霄像是好全了。
一声令下,他带着几个随从和军卫准备回程。
天空飘落片片雪花,地面与屋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白,一阵寒风吹来带着一两片冰花打在脸上,冷冰冰的。
苏九儿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斗篷,站在风雪中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片来送行的人群。
冯太医为首跪拜送行,后面跟着小岚县的新县令金武,再后面就是整个小岚县好全了的民众,场面十分巨大。
当然冯太医也在其中是因为燕云霄命他留在这里再照看两天,晚些时候再回皇都城。
虽然这里的事宜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了,但是既然陛下都发了话,他做臣子的自然也没有驳回的道理,故而应下。
苏九儿看着燕云霄的做派,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将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又仔细观察他眉宇间的气色,不由得皱了皱眉。
又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中的羊脂玉玉佩,似乎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意识涌上来。
思绪才落,那边燕云霄已经大步朝她走来,他那缎面的黑色大斗篷随着步伐鼓动,让他看起来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气场。
他走到近前,扬起剑眉,居高临下的看了苏九儿一眼,那眼神好似在问:在看什么?
苏九儿才与他对视一眼,便觉脚下一空,身子宛如整个飞起来一般,人已经被燕云霄捞在了怀里。
然后在众人“不敢随意乱看但是还是很想看”的眼神中,燕云霄大步跨进了大马车中。
马车外响起震天的恭送呼喊声,“恭送陛下!”
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都没淹没在呼声里,甚至有人含泪哭泣,由衷的高喊着:愿陛下洪福齐天,愿陛下无灾无难这种祝福的话。
这不免让燕云霄想起他在皇都城处死齐明铮全府人口的时候,他身处于风口浪尖,人人骂他残暴,骂他昏庸。
这真是一个极大地反差。
他挑起车帘远远朝着越来越藐小的人影看了一眼,又缓缓的放下了车帘了。
世间所有的好坏不是凭借一张嘴来说的,辉煌的诗篇永远只有胜利者才配攥写。
他的思绪有一刻的飞远,但是很快他就被怀中人拉了回来。
苏九儿的头抵在他的胸膛处,她又能清晰的闻到燕云霄身上那种清冽而又带着温度的暧昧气息,这让她想起那天早上醒来时候的感觉。
于是她脱口问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来看我了?”
这句话中带着一丝丝的嗔怒和质问。
燕云霄被戳穿了,心中有些心虚,于是没有答话。
苏九儿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让自己和他分开一些距离后,又伸手将他的口罩给摘了,一双闪闪的桃花眼蕴含着一丝怒意,审视着他的面部表情。
她真是后知后觉,被燕云霄骗的好惨啊!
他根本就是装病!
苏九儿现在才知道原来燕云霄给她玉佩,以及那一句“等我”,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原本对燕云霄染病只是有些怀疑,但是物资队伍里也有人相继而病,沈玉又确实动过物资,而且冯太医如此着急的将拿了玉佩的自己封隔了。
这些都事情都堆积在一起,让苏九儿怀疑的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被这些人给掐灭了。
但是这么严重的病,怎么说好就好了?
这又将苏九儿怀疑的念头拉了起来。
直到今日,她知晓了燕云霄安排,留几位太医晚些时候回皇都城,这不是摆明了要将这些人分开吗?
他似乎在计划些什么东西。
想起皇都城,苏九儿便想起那个代理朝政的岐王,不由猛然惊醒。
难道燕云霄是在装病,引诱岐王异心再起,然后他再杀一个措手不及!
虽说现在岐王势力庞大,若是没有抓住致命把柄,燕云霄暂且也不能拿岐王怎么样,但是这样一来燕云霄依旧可以抓一抓和岐王私底下来往的人脉。
想要将隐患彻底除干净,就要一棵树延伸在地底下的每一根小触须都要斩干净!
苏九儿不由得被燕云霄如此深沉的计谋给惊到了,看起来闷不吭声,只会用权势蛮力的一个男人,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真是令人细思极恐。
不过她也只是怀疑而已,这一想法也让她怀疑那天晚上那个梦,绝对不是假的。
所以她问了这样一句话。
燕云霄垂眸与她对视,冷峻的表情上没有了口罩的掩护,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他想挑开车帘去看车外,躲开苏九儿这来势汹汹的目光。
但是他的脸朝哪个方向稍微侧一下,苏九儿的视线便会跟着逼过去,看起来十分的生气。
苏九儿想起自己在燕云霄的院子外崩溃大哭的狼狈模样,就觉得好丢人!气死了!
对于燕云霄来说,他一定是就当在屋子里听她表演了个笑话吧!
燕云霄无奈的看着苏九儿,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敢这样逼问自,也算是世间第一人了。
他抬手也将苏九儿口罩取下来,然后简短的应了一个字。
“是。”
是就算了,竟然还承认的这么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