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住了几天之后,乔雀又回到了十里梦,没办法,对于无家可归的鸟雀来说,其实在哪儿都一样。
他一进门就看到黄丽姣正坐在沙发上小口抿着一盏茶,直接略过,去三楼找孟琴。
十里香共有三层楼,一楼会客,二楼是包厢,三楼是姑娘们的房间,乔雀在十里香打杂,所以房间在包厢隔壁,而孟琴自然是住在三楼,一上一下,乔雀以前一天得跑好几趟,一解相思之苦,不过是一个人的单相思。
孟琴比乔雀大五岁,是十里香的头牌,容貌姣丽,尤善琵琶,一曲“醉春风”让人流连忘返。可是让乔雀动心的,不是那首满堂彩的“醉春风,”而是一碗甜的发腻的银耳羹。
十里梦之前并不是黄丽姣掌管,那时他们共同的主人叫刘香桂,乔雀出卖体力,黄丽姣、孟琴出卖的,是她们的身体。
乔雀那时候才七岁,却要负责整个十里香的打扫。下雨天是他最讨厌的天气,来往的客人会毫不在意的在光亮的地板上留下自己的脚印,乔雀只得一遍遍拿起那个笨重的拖把拖来拖去,小小的身子也随着拖把摆动的幅度歪来扭去,像他在街上看到的耍猴。
他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拖着地,天色由黑逐渐继续往黑坠落,他由不时小声的抱怨到麻木无言,抱怨也是需要力气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抱怨。刘香桂一天只许他吃一次饭,那就是包间里的客人们用完餐之后剩下的饭菜,用她的话来说:“人少吃几顿饿不死,多吃浪费!”话虽这么说,可是十里香的姑娘和仆人们个个都瘦了一圈,唯独她腰身浑圆的让裁缝改了好几次尺寸,不断放大放大,仿佛她一个人偷偷吞吃了一堆人的肉。那时候乔雀的世界只剩下黑夜,和那些已经冷的、温热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残羹剩菜。
刘香桂想把乔雀赶出去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乔雀只吃剩饭,睡厨房,可她还是每天冷嘲热讽,说要不是看在她娘以前为十里香赚了许多钱早把他赶到街上去了。
原因倒也不复杂,最近有人送了她一条贵宾犬,她为人吝啬体现在方方面面,不肯花钱买那些进口狗粮,又怕到时候不好交待,于是便盯上了乔雀的晚餐。
冬天天冷,乔雀只有两件单薄的衬衫,丁萝留下的大衣、首饰都被刘香桂拿去,美名其曰:赡养费。
十里香的大门一向敞开,无论寒暑。寒风吹得他一直打着冷颤,嘴唇冻的发白,手也被冻得通红,几乎抓不住那个高他半个头的拖把。
“砰”一声,乔雀一个晃神,不小心被拿来洗拖把的水桶绊倒,狠狠的摔倒了地上,水桶里的水流了一地,他的衣服裤子瞬间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像贴了两块冰,寒气逼人。
他的动静不小,把周围的客人都引了过来,在一旁围观。乔雀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孤独过,感觉自己像被脱光了衣服一样丢在人群里,却没有人愿意拉他一把。
仅剩的傲气促使他想要站起来,他双手撑起身子,两个膝盖却不争气,疼的直发抖,他只好维持着一开始摔下去的姿势,眼眶里一直有泪水在打转,将落未落,看的人心里也跟着难受。
“起来。”突然,一双手从人群里伸出来,用力的把他从地上、从尴尬和难堪中拽起。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的披在了乔雀的身子上。
乔雀惊讶的抬起头,那也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黝黑,点缀着点点星光,像乔雀在杂货店橱窗里看见过的水晶球。那是他对那人的唯一印象,其余一概随着时间模糊。
“金洲,你在这儿干嘛呢?快回去了,等下兰姨要发现我们跑出来玩了。”那男孩的手被另一个男孩抓住,他低头看了乔雀一眼,便跟着男孩跑出去了。
“乔雀,看看你干的好事!今晚不许吃饭!”刘香桂从楼上下来看到满地狼藉,尖叫了一声,然后恶狠狠说道。
当晚,乔雀一个人待在厨房,听着旁边包厢里的动静,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又过了许久,包厢里的谈话声散去,他马上站起来,跑到厢房里去。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刘桂香的丫鬟正慢条斯理的将桌上的剩饭菜倒在一个小盆里,倒完了还用手帕细细地把自己的手擦了一遍,转身欲出门。
“姐姐,你留一点给我吧,我真的很饿。”乔雀拦住了丫鬟的去路,小声恳求道。
“那可不成,这可是温蒂的晚餐。”丫鬟没有心情和他讨价还价,撂下这句话就往楼上走去。
然后乔雀就听到刘香桂洪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虽然是外国狗,可是吃我们中国菜吃的也香呢!好东西可别浪费了!”
乔雀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看来他以后连剩饭菜都没的吃了。
他躺在厨房地板上,冰冷的瓷砖冷的他瑟瑟发抖,他强行闭上眼睛,想要快点进到梦里,那里什么都有,但是肚子一直在发出声音,把他从梦里拉出来。
“吃吧,这是我们姑娘给你的。”一个丫鬟走过来,手里捧着一碗银耳羹。
一天没吃东西,乔雀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