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1933年,百乐门大舞厅在租界开业,百乐门以其高档的装修、奢华的配置、弹簧的地板、玻璃的舞池、明星的倩影,誉为“远东第一乐府”,顿时吸引了无数的上流人士。
百乐门建成之后,大大小小的舞厅也相继在租界出现,而月宫是在1935年开的。
向含晚是月宫里面的侍者,或者说连侍者都算不上,她只是在人们散场之后打扫卫生的人,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最不起眼的人。
今夜的人潮散去,人声鼎沸的歌舞厅变得寂静无声。
向含晚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酒杯,“春季里来百花开,百花园里独徘徊,狂风一阵落金扇……”她唱的是《百花歌》,少女的声音温柔婉转,唱的是大好春光少女婉转,比起那些歌女,只有过而无不及,但是却没有人能听到这样好的歌声。
一曲唱毕,向含晚听到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凌晨的舞厅向来是没有什么人的,向含晚险些因为这掌声而打碎手中尚有残酒的酒杯。
是谁?
向含晚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她的不远处。他身着一袭得体的黑色西装,线条硬朗,布料考究,透着难以掩饰的奢华之气。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微风轻拂,额发轻掠,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发梢后隐约闪亮。“好,妙极!我竟然不知道月宫里还有这样好的声音。”
是孟玉笙,月宫的老板。说起这位孟老板,年纪轻轻,却能在上海站稳脚跟,着实道行不浅。
向含晚有些无措,自己只是随便唱唱,却不想引来了月宫的老板,她低下头不敢看这位年轻的老板。
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孟玉笙轻笑一声。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捧你,捧到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向含晚抬起头,眼前的男人眼睛微眯,神色淡淡,向含晚不知道他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
容不得向含晚细想,孟玉笙出声打断了她。
“别多想,现在百乐门占了大部分的生意,月宫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很快就会在租界销声匿迹。我捧你,是因为你的嗓子和姿色比月宫的人好太多,我没有那么好心去捧一个没有价值的,连侍者都算不上的女人。”
姿色?向含晚不是那种张扬的美,而是清冷的,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
向含晚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当歌女,在租界里,能谋一份差事,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向含晚从未想过“出人头地”,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份邀请。
孟玉笙做过多少生意,一眼就看出她的犹豫,“不急,可以慢慢考虑。”
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又突然回头,“这位小姐,歌女一旦出名后,钱和权势,都会有的。”
在租界,最最重要的无非就是钱和权势,对于“下层”的向含晚来说,这是个不小的诱惑。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直都在月宫。”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向含晚一个人站在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手上,还是那只装有残酒的酒杯。
向含晚在第二天就去找了孟玉笙,外面是战乱,租界歌舞升平,她需要钱和权势。
孟玉笙料到她会来,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来。
“想清楚了?”他问。
“想清楚了,我愿意。”
“那好,不过我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字。”
“向含晚。”
“向小姐你好,我是孟玉笙,接下来的日子,合作愉快。”
他向向含晚伸出自己的右手。
“合作愉快。”
向含晚也伸出自己的手,与他相握,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烟草味。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抽烟的人,或许是因为需要应酬。
少女与男人的手相握,十七岁的向含晚遇到了二十二岁的孟玉笙,两个人各取所需,人生轨迹在1933年开始改变。
向含晚的初演在三天后,不过她不叫向含晚,叫“青禾”,是孟玉笙取的。
“下面有请青禾小姐为我们带来《百花歌》。”
台下议论纷纷,没有人听过青禾小姐。
向含晚在议论声中上了台,今夜的她足够漂亮。
她穿着水蓝色的旗袍,白色高跟鞋,梳着横爱司髻,薄施脂粉,纤眉如新月,动人,撩人。
她看着台下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他们都对这位新来的青禾小姐充满了好奇。
向含晚的手不知如何放才好,只好紧紧的攥着大腿根的旗袍。她有些紧张,突然她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目光,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孟玉笙注视着她。
向含晚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看着他。
孟玉笙对着她宽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