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宣武二十年秋,昭阳军一举攻下北堰国都,灭北堰,结束了长达数十年之久的战事。
然,昭阳军的主帅——泽平郡主陆怀幽却在最后一役中,不幸死于乱军之中,尸首无存。
月余后,由其侄扶残甲宝剑回京,沿途无数百姓自发摆出路祭,为郡主引魂祭奠。
泽平郡城门处,众人围着告示痛哭流涕。
他们不知道的是,被他们深切哀悼着的泽平郡主,此刻就站在他们中间,面目冷凝。
陆怀幽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告示,周遭的哭喊声渐渐淡去,耳边不由地回响起山谷中那震天的喊杀声,刀光剑影裹着汩汩鲜血刺红了她的双眸,密林中那足以攻城的炸药接连爆炸而燃起的冲天大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还有亲卫刺向她的那把啐了剧毒的刀,此刻回想起来,依然让她心肝俱裂!
她粗粝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父王留给她的玉扳指,悲痛难止:取陆怀幽首级者封万户侯!
呵,若不是亲耳听见追杀她的首领如此呐喊,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当今陛下真的想置她于死地。看到密旨时存着的那点期望,几乎要被湮灭。
想她陆怀幽九岁便随父王,上阵杀敌,浴血奋战,护这大晟河山……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天下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父王,你不是说,陛下是如先帝一般,心怀天下的圣主明君吗?
战事初定,他便迫不及待对我赶尽杀绝,此番作为,难道是他中年发聩?
还是,他们家白眼狼的性子,原就是祖传的?
陆怀幽将玉扳指收进手心,蓦然攥紧。
他们想要兔死狗烹,可她陆怀幽却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想到这里,她眸光中露出一抹坚毅,心说:“无妨,宝剑没了,我还有刀,专劈白眼狼王!”
陆怀幽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重伤未愈,身负奇毒,容颜已改,如果不是师父留给她的回春丹,她估计早就命丧江中了。
所以,就算此时再是不甘,她也知道事关重大,她万不能再同以前一样莽撞。
好在她已入封地的城门,虽然一路辗转,被奇毒反复折磨,待回到郡主府,便可再做筹谋。
可陆怀幽还未从人群中退出去,奇毒竟再次发作,她的四肢瞬间僵硬,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整个人却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不仅如此,任她如何使劲,嘴上仍然发不出半点声响,如在之前每次发作一样,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来泽平的路上,她曾无数次尝试用内力冲击,却屡次未果。
“有人晕倒了!”
旁边有人伸手扶住了陆怀幽,冷不丁的大嗓门让她耳蜗一震。陆怀幽攥在手里的玉扳指也跟着不慎滚落,她心急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回事?”
“快送医馆吧!”
“瞧着眼生,谁家姑娘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片混乱。突然有一妇人挤上前来:“呀,这不是郡主府的陆家七姑娘吗?”
“陆家七姑娘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你可莫看错了!”
“我给七姑娘家送过胭脂水粉,怎么可能看错?再说,咱们泽平虽然美人众多,可如七姑娘这般出类拔萃的可不多见,这就是七姑娘,准没错!”
她话音还未落,两个背着大包袱的婆子推搡着挤了进来。两人一边挤一边喊:“让让,让让,我们是郡主府的!”
两个婆子待看清楚陆怀幽的样子,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眼眸中有明显的诧异。
对望了好一会儿,稍矮一点的婆子似有些不确定:“七姑娘?”
“还真是七姑娘!”另一个胖胖的婆子眼中闪过一道光,“还愣着干嘛?快带七姑娘回去啊!”
陆怀幽就这样满心疑惑地被两个婆子抬了回去,路上她还在纳闷,自己容貌变了大半,如今与原先仅剩三分相似,自己取水时看到,还略有些不适应,这两个自称郡主府的婆子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待被抬进闺房,听着两个婆子在帐幔外大声密谋,陆怀幽才知道,她们口中的七姑娘根本不是在叫自己,而是自己的堂侄女陆清影!
原来,她此刻的脸,竟变得跟陆清影一模一样。
而陆清影那丫头本是来泽平休养的,却在数月前无端失踪。
两个恶婆子一直瞒着未报,直到京城要来接人,她们卷了细软想逃,结果却城门口凑巧看到了陆怀幽,便临时起意,拉她来凑数。
陆怀幽毒发过去之后,本想当场收拾她们,可等陆怀幽去寻玉扳指的时候,它早就不见了踪影,唯一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没有了,无形中又添诸多掣肘。
她转念一想,收拾两个婆子倒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将计就计,借着清影的身份回京,暗中探查,更加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