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阿不思,一字一顿地说:“在那时,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辛迪,你再也没有爸爸了」,那些永恒的美好的回忆属于一个最好最好的人,而他死了,我会永远地怀念他。现实还存在的那个人,他不是我爸爸,只是个陌生人,我不会分出一丝一毫的关注给他。”
阿不思注视着辛迪,璀璨的蓝眼睛里是无边蔓延的海洋,难过得像要溺死…长久以来,他被困在深深的羞愧和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为那些激情澎湃的时日,为那个错误……
辛迪毫无发觉,露出惭愧的神色:“我不该向阿不思撒谎,我承认,我曾经恨过他,为了保护戴安娜,恨她所恨的人,恨他抛下所有。在很多个夜晚,戴安娜搂着我入睡,我能感受到她的颤抖,泪水从我的手臂上滑过,那时我无数次诅咒他,诅咒他在离开我们之后将一无所有!”
她跪在地上,轻轻地拉住阿不思的袖子,仰着头看着他,直视着他的蓝眼睛,像在抚慰他的灵魂:
“但是恨不是爱,阿不思,那不能长久,我意识到我并不恨他,只是不再在乎他了。”
阿不思深深地望着她,看着不可得的一块珍宝,一簇炸开的烟花,一颗划过的流星,绚烂夺目。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他只知道自己的灵魂浸润在一丛不灭温和的火焰,温暖却并不灼人。
他曾经也如此爱过、恨过一个人,然而他该怎么说呢?自己竟比不过一个孩子。
长久以来的防备轻松地卸下来了,那些深夜里的扪心自问、良心的拷打、羞愧、审视、放纵、无人倾诉的苦痛像风一样抚去了。
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但是,妈妈还没有学会”辛迪继续说,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她不能接受最亲近的家人变成那样面容可怖的样子,她怨恨他,怨恨曾经深爱他的自己,怨恨他留下的所有痕迹,也怨恨不再关注爸爸的我。”
阿不福思抚住她,宽慰她:“我很抱歉…”
“不!”辛迪又坐下了,耸耸肩“我从没认为自己做错了!我能理解她…她只是不能释怀,我猜,阿不福思和你也是一样…”
阿不思垂下了目光,他从没和人说过这个,没人知晓他的痛苦…不,即使知道了…不会原谅他…
“因为阿利安娜…对吧?我看到了她的画像,阿不有时喝醉会念叨这些…”辛迪轻声询问。
阿不思抬起眼,蓝眼睛黯淡得吓人,他回答:“是的,你真的很聪明”
“那当然!还不是阿不福思整天骂骂咧咧,那个呆子!想不知道都难”她翻了翻眼睛。
“他是对的…”
她叹了口气,靠近阿不思:“你没明白吗?阿不思,他整天念叨你,靠怨恨你支撑着活下去,如果不是你那就可能是他,他不能接受这个。”
面对这个可怕的真相,阿不思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他该难过吗?不是早就知道事实吗?还是该笑,因为阿不福思还在乎他。他只能沉默着。
辛迪神秘地抿起一个微笑:“得了吧,他还在意你!这就是最重要的,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相信我,他迟早要接受。”
一个孩子的承诺?但是阿不思竟然自私地放任自己相信了,他仍然如几十年前那个午后一样卑劣。然而赤诚和信任是一颗甜蜜的糖果,他没法拒绝。
“为什么”阿不思平静地开口:“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因为我在乎你,阿不思,就像在乎阿不福思一样。过去的困难已经带给你们足够的痛苦了,我没法再看着你们这样继续下去。”辛迪也同样平静。
“我不是个完美的人,辛迪,你不知道我做了怎样的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又开始防备,这让他既悲伤又淡然,这不在他计划之中,一切的一切…他本该是个可靠的、鼓舞人心的老头子。
“当然!我没把你当做梅林完美的造物…”
“不,不是那个,是伏地魔…”他说出来了。
“发生什么了?你做了什么?”她敏锐地觉察到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