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哪里肯让他说完,被子里屈膝虚踢了一脚,挣扎着就要摆脱他的怀抱,柳士沅又哪里肯依,愈发收紧了双臂,告饶也告得身心舒泰,“好太太,这话原是我说错了,岂不知道理上我虽说的是事实,情理上却未免伤了你的心,就饶了我这回吧,啊?”
顾氏这才作罢,佯怒着告诫:“这回便饶了你,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混账话,我定是再不依的。”
柳士沅当然是满口里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顾氏便静静地听他继续往下讲,“大概年底前就能动身,要带的东西你先慢慢收拾起来。家里那边先不要透了风,爹和二哥就不提了,就是大哥大嫂那里也不要说,等事情完全定了再告诉他们吧。”
这其中的道理顾氏岂有不知的,就算柳士沅不提,她自己也是这么个想法,她考虑的还更仔细些,“既如此,我就先把咱们现住的这个宅子里的东西理出来,造好了册子,能带的带,不能带的等咱们走了再卖不迟,索性大宅里的那些也先不要动,等咱们在那边安定了下来直接打发了人回去取,到了那边若短了什么,咱们再现买。”
柳士沅觉得妻子考虑得很是周到,“你这个法子倒好,既轻省又免了许多口舌,我只怕委屈了你和妞妞。”
“你又说这种话,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同你安安心心过日子,那才是我的福气。”
柳士沅听了这话,心中真是又愧又怜,感动到无以复加,这些年他备考应酬,哪一项花的不是顾氏的嫁妆银子,可妻子不但无有一句怨言,待他更是百般体贴,他真恨不得肋下生翅飞到南省,马上走马上任,立出一番事业来,说出的话来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会给你挣出三倍四倍的嫁妆来。”
顾氏在柳士沅怀里翻了个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丈夫的胸膛,“咱们妞妞还这样小,她爹就已经替她打算起嫁妆来了,可见是个有福的。”
柳士沅听出了顾氏话里的戏谑,一把捉住她的手,两个人面对了面,说出话来就气息相闻,“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轻轻悄悄的声音是情人间午夜梦回之际的呢喃。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只余清浅的呼吸声,飘荡盘旋着绕过房梁,钻进了夜风里,一忽儿就散了开来,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顾氏在嘴角挽了一朵笑涡,呼吸逐渐变得缓慢悠长,能赶在年底前动身真是再好不过了,今年总算能过个安生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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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茵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竟是这段时间以来未有过的神清气爽,精神头一好,自觉病就好了一大半。
程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西厢,睁眼就是她温婉美丽的娘。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柳士沅已不见了踪影。
顾氏一眼就瞧见程茵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今天倒醒得这样早。”
程茵觉得躁得慌,挣扎着动了动,连妈妈看了一回,笑着对顾氏道:“姐儿今天精神倒好。”
顾氏点了点头,取了带夹层的小衣裳给程茵穿了起来,“我瞧着脸色也比往日里红润了不少。”说着话,一面又端了杯水凑到程茵嘴边,连妈妈也挪了个盆儿过来。
程茵一面腹诽,虽然她的确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但是面色红润明明是在被子里捂得口干舌燥的效果,一面低头就着顾氏的手喝了一大口。
程茵正觉舒畅了不少,顾氏却拧了眉头,“明明早就教会了,怎么这会子又忘了?”无奈只好诱哄着重新教过,“妞妞乖,娘亲教过的,含了水不能吞,要过一会儿再吐出来。”
程茵便红了脸,灵魂二十好几的人还要人教着漱口,可不是要羞么。为了显出一点自己的成熟气质,程茵便端肃了一张小脸,认认真真地重新含了口水,用力鼓了几下腮帮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吐在了盆里。
顾氏便看着她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程茵就挺直了胸膛,小身板笔直笔直的,一雪前耻,心里是很自豪的。
顾氏眼角弯得更厉害了,连妈妈也眯缝了眼,顾氏抱了程茵在镜子前坐了,用头绳把脑袋顶上的一圈头发绑了起来,四周的头发还短便散着,程茵看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绿枚端了热水进来,她还对昨天的事情心有余悸,今天格外仔细。顾氏拧了帕子,给程茵擦了脸又擦了手,从妆台上取过一只小巧玲珑的素胎瓷盒,揭开镂空雕花的盖子,挖了一勺白腻腻的膏子,仔细地给程茵的脸和手都抹了,程茵只觉暗香盈然。
吃早饭的时候,顾氏盛了碗乳白的汤要喂她,程茵抬起小胳膊,艰难地从顾氏手里扒拉勺子,顾氏便懂了她的意思,将勺子塞到她手里,只伸出一只手帮她掌着碗。
碗是青碧的琉璃,程茵握着勺子搅了两下,汤里还有小指大小的丸子,入了口只觉鲜嫩异常,却是鱼肉做的,大概是将鱼肉捣烂了捏成的,也不知加了什么,吃起来很是细腻。
程茵先将一个个玉雪可爱的丸子挑了吃了,再饱饱喝了汤,肚里暖乎之后,她想起来先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