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绛桥看了他半晌:“哦?有何想法?”
谢孤沉默了片刻,迎着殷父的目光极其坦荡:“师父要我说实话?”
殷绛桥不置可否。
谢孤:“二小姐目盲体弱,为人纯善慈柔,她和我们不一样,不该被卷入那些争斗,更适合安居阁楼,安稳度日便可。”
殷绛桥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倒是委婉。我这孩子,她少时虽有些资质,可目盲腿瘸,委实令人惋惜,想来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她早年流落在外,受了些苦楚,性子外宽内忌得很,只愿她别忌恨凝钰便好。”
“所谓纯善,不过是慵懦不堪,难以成事。这般胆小怕事又心怀忌恨之人,我对她并无指望。罢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谢孤蹙眉,似乎想反驳她,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彻底缄口。
殷雪泥在里头僵成了一段木头。她在黑暗中张了张嘴,感到颈后仿佛有一道荆棘一直在勒着,几乎难以呼吸。
她和他们不一样,在殷凝钰殷楼羽他们或能掌控命运,或像谢孤一样能依托外物改变命运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是一介凡人,羸弱的身体无法修习灵力,只能躲在她逼仄的小楼内,摸摸盲文字画,听听屋檐外的风铃和雨声,翘盼着来日也能像他们一样,歆享热闹与悸动的年华。
越是想得到认可,给予旁人的印象便越不堪一击。
苟且偷生的可怜人生。
下一刻,一只传信的雪鹞鸟飞来了,是殷绛桥的宠物,说是割鹿堂有惘川宫的使者来找他,是成姬的人。
“又是那女人——”
殷绛桥不厌其烦地冷哼了声,被漆料味熏得要吐,瞬间甩袖走了。
他一走,谢孤便阖上门,长腿一跨,靴子在地板上踏出整饬的声响,在一片空兀中有些瘆人。
“听够了么?还不出来!”
冰冷的声音传过来。殷雪泥以为他说自己,正要摇着轮椅出去,却听小刀嚯嚯划过虚空,晴儿的低呼声传来——谢孤的飞刀将她的衣衫钉在了墙上。
“我、我只是回来找小、小……”
她的声音很仓促,低得几乎听不见。
谢孤无视她,缓缓走向隔板处,又一把飞刀飞出,隔板被划开。
他伸手,直接扼住了里头人的咽喉。
但下一刻,看清来人后,绕是谢孤都一怔。
随后,他的神色极为复杂。
就在这时,殷雪泥头顶上有一块大木板,先前被那二人试招时狠撞了一番,此刻正坠下来。
谢孤扼住她的手改成揽住她,将她半抱着,迅疾离开。那半人高的木板“啪”地在地上拍起了烟尘。
“你、放手。”
殷雪泥在他身上趴了会儿,见他一直未松手,忍不住提醒他。
谢孤借着灯光,看她神色,见她眉尖若蹙,眼圈发红,一怔:“你——”
“谢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殷雪泥别开头,低声道。
谢孤猜她是因为先前他与殷绛桥的话生气,一把按住她,压低声音道:“是因为我们方才的话?抱歉,我原本的意思是——”
他一过来,殷雪泥心跳便莫名加快,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口手并行,手去推他,口中打断他:“谢孤,你别忘了,你是阿钰的侍卫,你的职责便是护卫她的安全。”
“阿雪,我想说的是——”
谢孤揽住她,还是未松手。
“谢公子,也请你为我的名节着想。”
殷雪泥冷着脸,再次打断他。
谢孤见她态度倔得很,屡次开口都被抢白,索性不再争辩,长腿一勾,将轮椅勾过来,让她坐回那上面。
随后,他道:“你不该偷听,若是叫你爹听见了——”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改了口,“你不该回这里。”
一个他,一个那女子,他们每个人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都是让她离开惘川。
她实在受够了这种被当做局外人的状态,声音里有几分怒气:“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法修习灵力,只是一个滑稽可怜的弱者,所以我不能回这里吗?”
“殷府,是我的家。”
谢孤闻言,久久盯着她,半晌,他蹲下来,直视着她空茫的眼珠:“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是真心宁可你离开惘川这大染缸,找一块山明水秀处安稳过日子。”
随后,他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殷雪泥的颈上,像从前一般,宛如弹奏般轻叩着:“阿雪,你终有一日会明白我的话。”
“有人穷尽半生都无法离开这里,获得一丁点自由。”
“而你却主动入彀。”
他语气有些寥落,但在殷雪泥听来,却只是糊弄。尤其是她一想到谢孤与殷凝钰的锁命咒,心中便膈应。
从云鸿放火烧宅子起,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