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早了,外面风大得很,老和尚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且等会儿人。”
“药着我说的,敷个半个月就行。”
天一和尚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殷雪泥歪头:“等谁?”
话一说完,对方便一指不远处的洞口:“喏,人来了。”
迎面走来的正是去而复返的谢孤。
游僧一走,外边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暴雨雷鸣,寺庙的火是早熄了,但眼下是深夜,实在不是行路的时候。
谢孤原欲背她下山,但天气如此恶劣,只得作罢。
他生了火,二人暂且在洞中先呆下来。
殷雪泥自小怕雷电,又畏冷,蜷着身子在火边坐着。谢孤将外裳脱下来,丢在她身上。仿佛是怕她误会,他又道:“阿姐,是你爹让我来找你。”
殷雪泥哦了声,她一听到谢孤的声音,脑中仍挥之不去那先前幻境中的画面,总觉得谢孤那冰冷的手指仍扼在自己喉上,越发觉得心底湿冷。
无论眼前的火怎么烤,她都遍生寒意。
谢孤见她打了几个寒颤,长腿一跨,在她面前蹲下,手掌落在她额上:“被山风吹得受寒了?”
他态度与之前大为不同,左一句“阿姐”,右一句“阿姐”。而且这回,他轻触殷兄,你的额头便只是额头,一触即离,不会像先前一样偶尔会向下滑,指腹若即若离。
殷雪泥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谢孤,假若有人要你杀我,你会吗?”
殷兄,你喊的是谢孤,而不是云鸿。
说来奇怪,当年渭水川的时候,殷兄,你其实早已谙知了那少年对她的不信任,可她对他,始终一片赤诚,未曾有片刻担心他的刀伤到自己。
可此刻,云鸿成了谢孤,一看见那幻境中的谢孤冷漠地扼住自己,心中便生出无限荒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缘由。
谢孤顿了下,眉峰蹙起:“为何这么问?”
殷雪泥固执道:“你先告诉我。”
谢孤沉默地望着她,忽然近到他跟前,握住了她的下颌,审视着她苍白的面孔,缓缓道:“你在幻境中看到我们自相残杀了?”
殷雪泥未回话,但她的表情出卖了一切。
谢孤勾唇,笑了下,轻描淡写地说:“我倒是看到过很多次,你要杀我。而且,你还杀死了我。”
殷雪泥一愣,嘴唇张了张,随即垂眸,声音低了下去:“我杀你做什么?”
谢孤动作轻怜地将她的一缕散发捋至而后,指腹在她不算凌厉的下颌线上轻轻刮过:“所以,那只是幻境,是人畏懼成真的心魔,不一定成为现实。”
“人越是担忧什么,越会成真。”
她说这句话时心底一片空明,不知是对殷雪泥说,还是对自己。
殷雪泥思忖着她的话,久久沉默。她忽地想起,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幻境中,她都有了一双新的“眼睛”,可那时候的谢孤脸却总是空白的,像那银发少年一样,都无面孔,好像冥冥中非得如此。
她叹了口气:“云鸿,我连在幻境中都看不到你的脸,你就像戴了一张空白的面具。我真想亲眼瞧瞧你的模样,不知道这辈子可有指望——”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她脸上涌上惆怅,眉如罥烟。
谢孤闻言,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未能说出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牵引到自己脸上:“总会看见的,在那之前,先感受吧。”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用眼睛不一定能看见,但心可以。”
这话踏莎行也说过。
殷雪泥的手指停在男人脸上,先摸到的是她的眼睛,手掌覆上去的时候,谢孤闭了眼,他的睫羽很长,像扑流萤的轻罗小扇,还在她掌心翕动了下,眼皮有些凉。
她想,这应当是一双极漂亮极机敏的眼睛。
接着是鼻梁。
谢孤的鼻梁很高,但并不钝,摸上去的时候仿佛可以感受到他整个人的犀利锋芒,令她想起遥远传说中横亘在神山之巅的宝剑,锐利优美,世间少有。
随后是唇。
谢孤的唇很薄,总是绷成一线,他似乎总是懒得说话。殷雪泥的指腹在他唇上缓缓摩挲着,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纹。
这薄唇大部分时候是冰冷的,但偶尔不是——在他吻过来的时候,温度是滚烫的,炽热的,令人无措的,狂暴的。
她无端想起了谢孤唇齿的温度,心跳倏然加快,忙将手往下挪。
再接着是下颌和喉结。
谢孤的下颌同样很锐利,与他的语言一样,有种冰冷的整饬感。
再往下是喉结了。她的指腹滑在上面,像描摹一般用心描绘着。那触感萦在他手心,令她刹那间腾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脸变得发烫。
这奇异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她听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