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司门口,沈无忧哭哭啼啼上了马车。
路驰与秦荣各自骑马,领着两波人分道扬镳。
秦荣去往伯爵府,路驰护送沈无忧回宫。
马车内,沈无忧哭得头昏脑涨。方才见到骨瘦如柴,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沈如山。
沈如山连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偶尔垂泪回应女儿。
马车徐行,穿梭在落日余晖的街巷中。
忽然,马车停止不前。
沈无忧美目红肿,有几分好奇地掀开轩窗的帘幔,向外窥探。
路驰牵着马,正在与一位满身书卷气的年轻俊俏的公子言语。
那公子长身鹤立,身披一件天青色大氅。
沈无忧觉得有几分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时,隐约听见那公子辞别道:“子皓告辞。”
沈无忧的目光,追随着那名公子的身影。
马车踏着落霞余光,重新前行。
沈无忧放下帘幔,蓦然灵光一下,想起那个公子是何人。
子皓,京中只有颜如珩尚书之子唤子皓。颜家离京守丧三载,怪不得她一时记不起。
她原是有几分喜欢包明悟,可自打家道中落看尽世态炎凉。也便明了,包明悟对她无意,慢慢便放下了。
沈无忧从前曾随沈子夜赴诗宴,与颜子皓兄妹也算熟识。
只是那时她只有十四岁,尚未及笄。颜子皓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子,明年春闱必定高中。
想到此处,沈无忧竟有些期盼,不知觉咧嘴傻笑。
若是嫁与颜子皓这个名满京城的才子,也不算委屈。
伯爵府,正堂。
秦荣与阮祝颂一左一右,坐在正中椅上。
秦荣无心品茶,放下接过来的杯盏,开门见山,笑道:“听闻,承恩伯,想要二小姐入宫?”
阮祝颂还以为女儿阮翛然办事可靠,这么快便告知陛下。更喜上眉梢,只当秦荣公公是来传旨,不日阮悠然便可入宫。
阮祝颂捋着胡子,笑呵呵道:“秦总管,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秦荣敛容收色,语气肃穆道:“今日来,自然代表的是上意。”
阮祝颂忙起身拱手躬身,一副恭敬等着接旨的模样,亦是一本正经道:“请总管大人示下。”
秦荣一字一顿道:“二小姐入宫之事,不可再提。”
阮祝颂诧异,不再拘礼,直起身子追问:“这是陛下的意思?”
秦荣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模棱两可回道:“二小姐入宫不会有好日子,就算是有皇后娘娘照拂。陛下不喜,强塞进宫也只不过独守空房。更何况,听闻顺王妃一向不待见二小姐,承恩伯应该心知肚明。”
阮祝颂面色难看,暗自思量。
顺王妃在顺昌县时,也不知为何突然不再与阮家来往。不过若是陛下喜欢,顺王妃也不足为惧。想起今日陛下所言,虽说是玩笑大约是实话。
阮祝颂顿悟,不论是谁的意思都再清楚不过,不准阮悠然入宫。
“明白,明白。”阮祝颂谄媚赔笑。
秦荣依旧绷着脸,又郑重其事交代道:“承恩伯也知,皇后娘娘重获圣眷,若是因为二小姐之事,惹怒了陛下。莫说皇后了,你这承恩伯爵府的福气,只怕是到头了。”
阮祝颂汗毛乍起,额上冒出冷汗。惶恐不安,捏着袖口擦了擦。
秦荣见目的达到,起身将走,又道:“再好心劝承恩伯一句,千万莫要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此事。至于理由,承恩伯应该有更好的说辞。”
秦荣昂首阔步行向门口,阮祝颂抬步追上送行。
阮祝颂瞧着秦荣跨上马,快马加鞭消失在夜色中。
阮祝颂呸了一声,心里骂道:“狐假虎威。”
回身入府,碰上迎面过来的阮田氏。
“爵爷,方才那个可是宫里的公公?”
原是到了晚膳时分,阮田氏见有客登门。瞧出来人穿着是皇宫里的公公,虽好奇也不敢在外窥听。见人离府,赶过来问个究竟。
阮祝颂哪里会说实话,若说了又是好一顿闹腾。眼珠一转,想好了说辞。唉声叹气道:“阮家即将大祸临头了。”
阮田氏毫不在意,不屑道:“爵爷,在胡说什么?大祸,你的女婿可是当今天子。”
阮祝颂鬼鬼祟祟,拉扯着阮田氏进了正堂。将正堂门关上,压低声色道:“以后切不可,再提让悠然入宫一事。”
阮祝颂走到正堂中,端起方才自己那杯茶,润了润喉咙。
阮田氏追过来,扎牙舞爪抓住阮祝颂的胳膊,骂道:“是不是,你那个好女儿改了口,当着我的面装什么好姐姐。转头就变了卦。”
阮祝颂捂住阮田氏的嘴,怒喝道:“小声点,你想害死全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