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清脆咬字忽然卡住喉咙——口吐粘液肥腻瘫软的蛞蝓自臀上缓慢蠕动爬行而过,仿佛紧贴皮肤,痒得令人作呕,在李寒露后脖颈激出一片鸡皮疙瘩。
是马老几的手。
李寒露不务正业的那些年练过拳击,现在虽然不练了,可底子还在,挥拳打碎鼻梁骨不是问题。这一刻镜头里捏紧的拳被放慢,随着力的相互作用,马老几面颊两侧的脂肪有节奏地弹跳,以波的形式自受力点一直跳跃到腮帮子。
马老几笑容慈祥如同爱惜后辈的长者,“刚才都听你讲过啦,你和小齐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你们身后。”
李寒露放纵自己的想像,努力控制眼珠和嘴角保持原位,又嫌不够似的,将嘴角生硬地往上拉高几分。把马老几打趴下事小,可宴会厅里这么多人,真闹起来面子不好看,免不了有人说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三秒诡异的沉默之后,马老几的手没拿开。
李寒露脸上的笑容迅速垮塌,策划书“啪”地摔在丝绒桌布上。就当这聊胜于无的鼻梁骨几乎不保,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自李寒露身后罩了过来,李寒露被人往怀里拽了半步距离,总算将那蛞蝓甩开。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个动听声音,“马总,may I borrow her?”
李寒露在宴会厅角落坐着,远望才俊与马老几谈笑风生,直到毫无意义的吹捧结束,才俊才终于向她走来。
李寒露记得他的名字。高磊。
“别喝了。”高磊将李寒露手边的醒酒器拿开,“你喝得够多了。”
李寒露方才被高磊解救出来,安置在此,只觉今晚这酒喝得不上不下,醉也不醉醒也不醒,干脆让服务生上了三瓶红酒,打算彻底醉上一醉。
没了醒酒器还有酒瓶,李寒露伸手去够,捞了个空,高磊先她半秒把酒瓶也拿开了。
李寒露在心里骂他多事,褪下肩头披着的西装外套劈头盖脸朝他扔。高磊轻松接住,坐到李寒露身边,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李寒露嫌他烦,张嘴就把天往死里聊,“干什么,你想泡我?”
高磊一下子笑出了声,“这么直接?”停顿片刻,又道:“既然是来拉赞助的,怎么不想着拉我的赞助?”
李寒露蓄谋已久的白眼还是毫不遮掩地翻了出来。说来世间总是不公,马老几冒犯她却能得到笑脸,高磊解救她还得承受她的迁怒。然而生物大抵恃强凌弱,高磊的骑士精神让李寒露有恃无恐,“你一个搞研发的,我拉你什么赞助?”
“公司是我家开的。”
“……”
“PR是我哥。”
“……”
李寒露这一晚酒没少喝,反应迟钝,有那么几秒钟甚至都信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德国的家族企业怎么成了你家的了?你脸上哪有德国血统?”
高磊大笑。这笑容太真了些,以至于眼角都挤出了细纹。男人们似乎都不太介意在细枝末节暴露年龄,皱纹更是平添男人的成熟风致。从前李寒露在国外,没少见二十出头的小男孩留满脸络腮胡,可世上有些风采只能靠时光赋予,与任何外在符号都没有关系。
李寒露费劲地将目光从高磊脸上拔下来,闭眼,按按眉心,又息事宁人地摆了摆手,“再说你们公司也看不上我——投这电影,掉价。”
高磊止住了笑,正色问道:“看你也不像忍气吞声的人,刚才竟然能忍马老几?”
说来奇怪,不躲是因为那一瞬间李寒露生出一种近乎自虐的心理:既然尹泽川放任她在此独自一人,那她就甘愿被轻薄,甘愿被折辱,她拼着自己恶心也要换取落在尹泽川脸上的巴掌。
李寒露没答,探身要拿醒酒器,尚还离得老远,就被高磊挡格制止,“你喝多了。我送你去休息。”
主办方在场馆附近给与会者订了酒店,场馆门口还有接驳车。李寒露有点犯困,闭着眼睛摇头,“瞧不起谁呢?”
“红酒后劲大。”
“别管我。”
李寒露刚一起身,立刻两脚发软,天旋地转,往后仰倒时被高磊接了个正着。高磊叹气,“还犟不犟?”
李寒露费力地睁眼看他,“你多大岁数?怎么讲话像我爸?”
“我没那么老。”
“45?”
“38。”
“差不多。都不是一辈的人了。”
李寒露咕哝着,挣扎无效,被高磊拎着走,刚出宴会厅就打了个喷嚏。高磊一手按李寒露肩膀,一手要脱外套给她披上,李寒露甩开对方,倒退两步往后躲闪,“我不要你衣服——哎!”见高磊兜脸要把她蒙住,立刻抬手指他鼻子,眼刀凶煞,试图将其吓退。
高磊没再坚持,把衣服搭回臂弯。
警报解除,李寒露放下了手,小动物似的歪歪头,好奇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