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一个愤怒的背影摔门而出。电梯门打开,她用因攥得太紧而发白的指节恶狠狠地敲亮了电梯键“B2”。电梯里安静得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声,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把脖子缩紧在臂弯,手背感受到面颊上滚烫的眼泪。下一秒,她飞快地按住了电梯键“1”。
推开单元的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漪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飞快地抹了抹眼泪,逃命似的往外跑,生怕有人会追上她似的。
站在路边扬手打车,漪漪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该去哪里。这个点了,独自开车回昆山爸妈家实在是不理智,这副鬼样子肯定会吓到两个老人家的……路灯映照下的身影看着那么决绝。这次,她真的受够了。坐上的车,“师傅,先往襄阳南路方向开。”她掏出手机,尽量控制冰凉僵硬的手指,滑到Mi的头像。此刻,她也只能去找Mi了。“喂,我现在来找你好不?”语音接通了,可是那边的声音不太对,“漪,快来帮帮我,我在医院,大广华。”“师傅,去浦东!大广华医院!麻烦开快点!”
下车走得太急,漪漪的脚踝被车门撞得有些吃痛。她的心跳更快了,反复祈祷着别出什么大事,紧咬着干涩的嘴唇,向Mi发来的病区楼奔去。“阿姨,你没事吧?”漪漪到达时正好碰上准备推进电梯的移动病床,上面躺着Mi的妈妈,一旁站着护工和面色惨白的Mi。漪漪问了句最没用的话。Mi的妈妈从家里楼梯上摔下来,人太瘦了,没有脂肪保护,骨头都摔断了几根。漪漪看着疼得憔悴的阿姨,心疼极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Mi的妈妈这么虚弱无力的样子。平日里,她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活力四射,从来都是怎么洋气怎么穿,比小年轻们穿得还时髦。漪漪立刻想到,阿姨穿着那条叔叔从法国给她买的v领露背裙照镜子的样子,心里更难受了。
Mi去缴费了。暂时没有病房,漪漪在走道里陪着阿姨,帮她调整输液器。幸亏没有去昆山,不然Mi这里怎么办。哎,漪漪猛然转念,又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刚刚森先生对她的“吼叫”又回响在耳边。漪漪掏出手机看看,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她赌气似的关机了。“让你找不到我!”她心想。“走,转院。救护车一会到。”Mi短促果断的话语打破了走道的安静,Mi的爸爸已经在赶回上海的路上了,通知Mi已经联系好了市中心医院的病房。
仿佛是一束让人释怀的光,叔叔的出现,阿姨一下哭了出来。叔叔拍拍阿姨的手,摸摸她的头,“我回来了,有我在了……”传说妻子是丈夫身上的肋骨变的,那根主心骨一直都是在丈夫身上,夫妻二人本就不可分离,上天创造出“夫”与“妻”,就是为了夫妻恩爱相濡以沫……以前听这句话,漪漪都觉得又可笑又瘆得慌,今天看到阿姨和叔叔,她突然多了份认同感。夜深了,漪漪倚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Mi从病房走出来,“你还没回去啊?我还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Mi靠着漪漪坐下,大大的眼睛布满血丝,“你那是眼线晕开了还是黑眼圈啊?”漪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时候说这么没营养的话,也许就是想逗她笑一下。Mi理解地配合她笑笑,“我也不想这么见外,但今晚真的谢谢你。”Mi真诚地看着漪漪,下一秒,在眼眶湿润之前,戴上hoodie的帽子,把头倒在漪漪肩头,“漪哥,借我靠一下。”
漪漪第一次被叫哥,就是Mi叫的。那年冬天,她们college搞突击的消防演习,flat里就只有漪漪和Mi在。漪漪听到火警铃响,以为真有什么事,赶紧撞开Mi的房门,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Mi正在补觉,半裸着身子,一脸懵逼。漪漪顺手带上挂在椅背上的浴袍,裹住Mi,一边拉着Mi往楼下跑一边大喊着通知楼里的人。没过多久,整个宿舍楼的学生都陆续下楼,Porter来了,救火车也来了。那次突击演习,漪漪这幢楼做得最好。从此,Mi就敬漪哥是条汉子,冷静果敢的女汉子。有个这么个奇怪名字的加持,漪漪像被施了魔咒似的,变得坚强了很多,收起了诸多娇气。在国外学习生活的那些日子,她们抱团取暖,一起做饭吃,一起啃天书,一起看剧消磨时光……单身而快乐的日子,她们好好拥抱她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