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匀速地走着,马车内的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在落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虽然未曾经历过男女心思萌动的喜悦,但她莫名不愿在此事上做出让步。“夫君”在她心里,称得上是男女之情里最私密、最亲昵的称呼,她实在叫不出口,不管演几次她都叫不出口。
最后还是罗回翎松了口:“罢了,你还是叫辅相吧。”见她表情仍未松懈,他又道,“能不能多笑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罗回翎不怜香惜玉,对自己女人多差劲呢。”
“不找这女人不就好了。”落云小声嘀咕着。
罗回翎不由地笑出来:“我虽早已过婚娶年龄,但如今朝中根基尚未稳当,还不到成亲之时。这种喜宴上,总有人用这事儿拿捏试探,替我说媒。身旁有个妾,怎么着也能挡一挡那些闲人的嘴。”
落云那话的意思,是指不要找她这个女人,找其他女人都行,没想到被罗回翎会错了意。罢了罢了,毕竟是主子,她也不再纠结这码子事。
刚下马车,罗回翎手臂就伸了过来,甚是贴心地替她整理裙衫。落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喷在自己耳边的湿热感。
有这必要吗?落云微眯起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四下张望,只求没人看到这一幕。
没想到还真有人。这人还算是她或多或少认识的人。
夕阳西下,颜云玦背着灿光,踏着光悠悠地走来。
他身上藏青色的锦袍虽低调沉稳,但不知为何套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袖口衣领处皆是用银线绣着的云朵图样,远远看去倒有种超凡脱俗之感。落云之前见他,他都只随意地绑着发,俊美有余,潇洒不羁。此时黑发高束,金簪精致,更显大气温润,谦谦君子便应如斯。
不得不说,颜云玦这身形样貌,着实赏心悦目得很。剑眉高鼻薄唇,眼眸熠熠生辉,生得一副好骨相。再加上他身后夕阳光芒的照映,给他高挑硬朗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倒真像天神下凡。
她这些年跟着罗回翎,也见识过不少官家子弟、商贾之人,气质样貌皆能如此惊为天人的,颜云玦算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于是这一盯,她就盯出神了。
颜云玦并未被她这番不识大体,甚至可以称得上“以下犯上”的眼神惹恼,只是颇为好笑地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又含笑看向罗回翎,问道:“这位是?”
落云惊醒过来,转头看向罗回翎,把这个问题抛给他。
“这是我小妾,名唤云云。”
落云嘴角扯起僵硬的笑,把无语和无奈都遮掩在抽搐的嘴角里。回府之后定要向赵思讨一块香糕坊的糕点来。她真的急需一块甜甜腻腻的糕点,冲淡生活的苦涩。
奈何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落云双臂交叠,缓缓屈膝,颇为端庄地朝颜云君行礼:“云云见过云玦君上。”
颜云玦喉间发出一声,点头回礼。如他们初次见面那般,疏离又冷淡。
宾客们纷至沓来,相互故作熟络地客套寒暄着。落云低着头,站在罗回翎身后,时不时随他一起屈膝问候,尽着自己“小妾”的本分。
落云跟在罗回翎身后三五步的距离,随人群向府里走。
耳边突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挠得她心痒痒。
颜云玦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地响起,呼出的热气里带着他狡黠的笑意:“落云姑娘,这粉色不适合你,下次向罗辅相讨个其他颜色吧。我觉得青色就不错。”
落云猛地侧头,正对上他多情的双眸,那双眼中闪着的光芒竟盖过他身后的夕阳金光。她一直觉得,颜云玦那双深邃的眼眸是看不出情绪的。
但此时,她莫名就看出他的真情实感——真情实感的取笑。
她气得站在原地瞪他,颜云玦回以她一个更为嚣张的笑容,转头后却又跟卖艺人变脸一般,挂上礼貌而疏远的面具,仿佛无事发生。
落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深吸好几口气,忙在心底把赵思的名门小姐礼仪课飞速地过一遍,这才平息下自己的不爽,抬脚跟上罗回翎。显然他对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漠不关心,早已随人流走得老远。她现在一步的距离得拆成两步走,脚下频率走得比平常更快数倍,才勉强追上他。
憋屈,太憋屈了!她就不是这块料!
喜宴尚未开席,宾客三五聚集着在辛府花园中寒暄。这种时候最能看出各派势力分布,相熟络的自然聚成一团,像是有层结界,不允许外人入内。
官位高的自是不愁受冷落。罗回翎虽为辅相,官位自是不如正相、封君等大臣,但他为人颇为圆滑老练,四处逢源,深得不少官员同僚的欢喜,并不缺人前来问候寒暄。渐渐地,落云就被前来问好的官宦子弟们挤出内圈,她也自觉地退到一旁。
离得远,却更加不能松懈。她一双圆眼如豹般敏锐,看似随意,但周遭的环境和人都难逃她分析,不能放过一丝危险的信号。
眼神落到门口,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