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就躺在了床上。
她最近很喜欢做梦,这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大脑神经活动总能带来奇迹。在梦里,她可以像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那样伏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妈妈手心的温暖。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仿佛未曾有人躺过的另一半床铺。
缺少人类体温的滋润,那里果不其然是一片冰凉。
生物钟终究发挥了作用,不一会儿,她连被子都没盖严实就睡着了。
甚至于,她的手还仍然搭在那半张空荡荡的床铺上。
黑暗中,一个飘忽的影子出现在沈茵茵床头,轻轻在那一半床铺上躺了下来,恰到好处地填满了那半面的空缺。
她向沈茵茵的方向侧躺,一动不动,几乎是用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目光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庞。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们共同经历过的每一个夜晚那样。
只是,曾经的她们,可以在寒冷的夜里一同做些手工,沈茵茵还会眼睛亮亮的盯着刚出炉的小熊曲奇,总想趁伊薇·卡特女士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一块。
可现在呢?卡特女士的身体比月光还轻,虚无缥缈得就像一个一击即碎的美梦,再也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制造出哪怕一丁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影子伸出手臂,轻轻抚向那张她深爱的脸庞。
透明的手掌如先前她尝试过的一万次那样,毫无作用力地穿透了对方的躯体——
这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比亿万光年还要遥远的,无法超越的介质隔离。
影子落寞地将手放下,过了一会儿,她向前挪了挪,动作轻柔的将自己成熟的令人心疼的乖女儿搂进了怀里。
尽管再也无法感受到人体的温度,但至少这看起来就像自己还是为女儿遮风挡雨的英雄母亲一般。
“晚安,我的茵茵,我永远爱你。”
伊薇女士轻言细语,将一个无法产生任何实质触碰的吻,极尽温柔地印在了女儿的唇上。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与亲吻都像是消失在了黑洞中一般,无法给沈茵茵造成任何影响。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伊薇女士相信自己的女儿终究会找到她。
无论在多远的将来。
夜晚很快过去,第一束日光划破黑暗,从窗帘缝隙中钻入房间。
刚睡醒的沈茵茵动作迟缓,黑藻般的长发垂在脑后,乱糟糟的披在后背上,她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露出一脸茫然。
过了半晌,沈茵茵终于缓过劲来,机械地走进浴室,呆呆看向镜子,而镜子里的沈茵茵,也正呆呆地瞪着她自己。
伊薇女士就站在她身后,可是镜子根本无法照出她的影子。
她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个茵茵,又看了看镜子里那个孤孤单单的茵茵,忍不住垂下眼睛。
她想从背后抱一抱自己可怜的女儿,就当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身边的能量场突然发生了一阵奇怪的扭曲。
粒子受能量影响开始产生混乱,伊薇女士虚无缥缈的双手开始在空气中碎裂,甚至缓缓消散。
还没等她再看自己的女儿最后一眼,她整个躯体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吸走一般,仿佛变成了存活在网线里的电子幽灵,在原地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几下之后,就消失在沈茵茵的房间里。
“啪嗒”,刷牙的水杯掉在了地上,毫无预兆的。
“奇怪,”沈茵茵弯下腰,捡起被子放在洗漱台上,她明明根本就没有碰到杯子。
不过,这么点儿小事根本没在沈茵茵心里激起多大的涟漪,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身形高挑的女人神色淡漠,只有眼睛里闪着信念坚定的光芒,就像是一簇野火,支撑着她度过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只因为,她坚信母亲并没有死亡,只是在实验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迷失在量子领域而已。
她日复一日地计算着,推演着,寻求母亲的确切位置。
沈茵茵将自己长长的卷发打理好,画了个淡淡的妆容后,站在衣柜面前犹豫了一会儿。
她的手伸向了衣柜最里面放置的白色礼服裙,剪裁设计优雅大方,微长的裙摆拖在身后,勾勒出迤逦的背影。
沈茵茵动作一顿,放弃了绝对能吸引全场目光的长裙,转而拿出了一身简洁利落的白色西装。
“要让你失望了娜塔莎,”沈茵茵略带心虚地想着,“婚礼结束后我还要去天剑局,还是西装比较方便。”
沈茵茵换好衣服,站在玄关处顿了顿,然后走向阳台,猛地拉开了窗帘。
刺目的光芒顿时洒满整个房间,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静悄悄飘落。
一缕透彻的暖光照在挂在墙上的相框上,照片里的女人面容秀丽,一头金发耀眼夺目,眼角浅浅的笑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她怀里揽着一个灿烂大笑的姑娘,眼神清澈,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