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额头青紫,眼睛红肿,手上还有血痕,轻拍了拍他的肩,“回吧。”
回去的路上,老甄驾着马车,给沈淮舟递了盒药膏,让他自己小心处理。
虽然他对江梧将他留下的做法不解,也在亲眼看到了戏园惨状后对这个男子的身份感到担忧,怕他会给春声馆惹上麻烦。
可到底是个嘴硬心软的,满腹的疑虑和担忧,最终还是化在了他给沈淮舟的药膏里。
江梧对沈淮舟又添新伤未做评价,只嘱咐竹月按时给他煎药。
经过几日的调养,他也逐渐肯定自己的毒是真的解了。
临近除夕,镇上的人都筹备着自家的年货,镇上的铺子都忙翻了天。相比之下,春声馆就冷清了很多,不过今年因为沈淮舟的出现让他们更加轻省了。
沈淮舟把老甄的活几乎全都包揽了,还帮着竹月打下手。只有江梧专心研究医案,研制药方,不能假他人之手。
一时间,老甄成了最闲的人。
老甄过惯了每天有活儿的日子,这原本是他的活计被人给做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人又是江梧留下的,索性就打发他们二人一起出去置办年货。
街上车马辚辚,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天上下着小雪,路上行人多打伞前行,江梧却只披个蓑笠,沈淮舟就跟在她身后。
她带着沈淮舟从街头逛到街尾,手上什么都没拿。
反观身后的沈淮舟,肩上绑着一只羊,双手抱着一摞包装好的东西,腰上还别着一些,活将他半个身子都挡住了,堪堪露出一个头。冬日里穿得厚,显得格外笨重,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
江梧转身看着沈淮舟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心里觉得抱歉,嘴上却是一本正经:“我救了你,你帮我拿东西,这好像,不过分吧。”
沈淮舟把东西又往上提了提,探出头回道:“不过分,救命之恩,理该报答。”
江梧看他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想着帮他分担一些,可一时竟无从下手,那刚要伸出的手只得悻悻收回,面上有些尴尬。
沈淮舟看出了江梧的窘迫,笑着转移她的注意:“你说,咱们买这么多东西回去,甄叔会不会不高兴啊。”
“甄叔肯定会说:‘你们怎么买这么多啊!不知道省着点儿花吗?’”江梧一想到老甄叉腰教训他们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别管了,过年嘛,一年就一次。”江梧指着不远处的百味酒肆,“走,我请你喝酒,当是犒劳你做了一天的苦力。”
酒肆内灯火通明,却鲜有人光顾,只有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袍的蹒跚老人独坐在堂中摆弄着一把二胡。
老人似是知道来人是谁,斟满了对面的杯中酒,悠悠地说了声:“来了。”
江梧也不见外,让沈淮舟把东西卸在门口,她自顾自地坐在了老人的对面,又示意沈淮舟过来坐。
沈淮舟向老人颔首致意后方才落座。
老人放下擦拭二胡的布,抬眼打量着沈淮舟,意味深长地笑道:“倒是难得见你带人来。”
江梧端量着酒杯,摆摆手,“路上捡来的。”
老人目光炯炯,“怎么不介绍一下?”
江梧敲了下头,“瞧我这脑子。”江梧向沈淮舟介绍:“这位是沈翁,是这家酒肆的老板,他的百味酒堪称一绝,不仅如此,他还拉得一手好二胡。”江梧瞄了眼老人手中的二胡,又悄声说道:“不过我没听过,只是听闻。”
江梧又向老人介绍沈淮舟,“沈翁,他叫—郁金。”在说名字前,江梧停顿了一下,她知道那未必是他的本名,即便不知他为何会中那个毒,但对于现在的江梧来说,他的身份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老人爽朗地笑了一声,为沈淮舟也斟了一杯酒,“来者是客,年轻人,你也尝尝我这酒滋味如何。”
“多谢沈翁。”
沈淮舟一饮而尽,奇怪的是,入口时并没有寻常酒的甘醇或辛烈,而是苦涩,恰如他此时的心境。
沈淮舟疑惑地问道:“这酒,为何是苦的?”
沈翁笑而不答,而是问江梧:“丫头,你觉得呢?”
江梧把早就饮尽的空杯放在鼻间轻嗅,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她放下酒杯,食指轻敲桌面,“百味酒,百味酒,顾名思义百人百味......”
江梧望向沈淮舟,“你心里有苦,这酒自然就苦了。”
沈淮舟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隐隐有了裂痕。
沈翁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朝他们二人说道:“我这酒肆如今也就梧丫头一个客人,今日难得来了一位小郎君,天下知己难觅,今日老头子我便给你们拉上一曲,如何?”
江梧一听顿时两眼放光,语气里有难掩的激动,“此话当真?”
沈翁耸耸肩,“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