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心悸感突升。
在这种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环境,他自然时刻戒备,可他的心悸却不是因为敌人将至,而是一股好似来自地心的震动。
那种震动如同能动摇一人内心最深处,但若非敏锐非常,却又无法察觉。
沈约、杨幺先后察觉,杨幺注视杯中酒水,低喝道:“地震了?”
地面震颤这时才出,诗盈猝不及防,跌向了沈约。
沈约轻轻扶住诗盈的娇躯。
晴儿亦是不由跌向杨幺,人在失衡状态,自然会去寻找附近可靠的依仗。杨幺看起来像个酒鬼,但终究还是个男人。
男人本应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
杨幺却已不见。
晴儿重重的跌在地上,暗里叫娘。
沈约轻轻的扶正诗盈,低声道:“没事吧?”
诗盈“嗯”了声,一张脸早就红赤如火,她蓦入沈约怀中,自然而然,那一刻她内心却没有觉得害怕,只感觉哪怕天塌下来亦是无妨。
一刻有如一生。
一生能有那一刻光阴,似也不算虚度。
等听到沈约问话,诗盈这才从恍惚中清醒,一颗心不由怦怦大跳,半因地震、半因沈约。
沈约却是注目门口的方向,混乱中,他清楚的看到杨幺冲出了大堂,只因担忧堂中两个女子的安危,这才没有追随。
堂外有喧嚣声,夹杂着马嘶狗叫。
盏茶的功夫,杨幺这才回转,不等沈约发问,杨幺已道:“院外有好多兵士把守,也察觉到方才的异样,他们对我虽然客气,但不让我离开,想必是完颜希尹的主意。”
沈约对附近有人把守并不意外,心想诗盈的高山流水一曲是激活琴、画的关键,除了晴儿,这堂中的人都和长生地有关,完颜宗翰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诗盈、沈约他们落在旁人的手上。
既然如此,派人把守反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诗盈低声问道。
杨幺皱眉道:“好像是地震。”
诗盈、晴儿都微微点头,亦是这般想法。
杨幺见沈约沉吟不语,不由道:“先生不这么认为吗?”
沈约缓缓道:“地震起,我才听到了马嘶狗叫的声音。”
杨幺不解,“这有什么问题?畜生虽是畜生,其实也和人一样,遇到变故也会惊慌的。”
沈约笑笑,“但牲畜有时候比人要高明了。”
杨幺和诗盈、晴儿齐声道:“什么?”
他们都是不可想象的样子。
沈约缓缓道:“太多世人本有一种对自然的感知,却被世俗习惯遮掩,是以对自然变化并不敏感。牲畜却因多接近自然,是以对天地间的变化反倒更加敏锐。”
杨幺喃喃道:“这个道理很是新鲜,杨某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先生这么说,想必是没错的。”
诗盈却道:“先生想说,马儿、猎犬应该比世人早知道地震吗?”
沈约微微点头。
诗盈思索道:“但方才那些马儿、猎犬并没有预警?”
沈约正有这种困惑,地震是地质变迁的一种现象,一定会引发地磁的异变,地震发生那刻虽是突然,但地磁改变却并非一蹴而就。
犬类、马儿都能提前感知这些变化,是以在地震来临前会焦灼不安,但这次却没有。
“这么说,方才不是地震了。”杨幺得出个结论。
沈约“嗯”了声。
杨幺、诗盈三人都是内心诧异,心道沈约这人实在是心细如发,任何异常似乎都逃不过他的判断。
“那是什么变化?”杨幺问话的时候,突然想到洞庭总寨的事情,走到沈约近前,低声道:“不会是众妙之门引发的异动吧?可众妙之门应该还在洞庭湖底?”
沈约喃喃道:“不见得。”
众妙之门既然能从天柱山迁移到洞庭湖,那来到上京也是有可能的,但他感觉也不像众妙之门的原因,因为他的心悸感很是强烈,众妙之门却不应该给他带来心悸的。
杨幺坐回原处,不理会略有幽怨的晴儿,淡然道:“无论怎地,事情已经过去了。最少那些金人也不再慌乱。”
院墙之外,喧嚣声渐渐归于平静。
杨幺又道:“诗盈姑娘……令尊看到那本书后又如何?你想必还想为张先生说好话,是以说出了九霄环佩的事情?”
诗盈很是意外,她见杨幺喝酒不停、少怜香惜玉,全无当初出口成章的模样,渐渐以为这是个粗莽的汉子,哪里想到他心细如此,竟想到这些。
终于还是点头,诗盈轻声道:“我听蔡宰相提及琴画书棋时,的确如杨大人所想,想借此为张先生说话,这才说及琴画书棋之一的琴就在宫中。”
回忆当年的场景,诗盈微有怅然道:“家父听到诗盈所言,神色大变,立即问诗盈如何知道琴画书棋的事情?那多年来,家父虽是皇帝,可很多时候表现的如闲云野鹤般,诗盈倒是头一次见到父亲那般急迫。”
沈约暗想,有些人说一辈子看不穿一个人,不但因为见识太浅,亦因为对方埋藏的太深了。
“诗盈见状,反倒怕为张先生惹出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