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樹看向苏总始终皱着的眉头,明白她虽然看着像是明面上让自己回避一段时间,但实则已经放弃了她,估计等到自己休假回来,自己的岗也会被小张顶替了吧。
“好”
車樹平静的回复了苏总一句后,就出了她的办公室。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車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没有刚才那么疼,但是身体也随着药效的发作而产生了疲惫感。
算了。
她平淡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起手机和手提包就往电梯走去,转弯时碰到了刚从电梯出来的王总,他虚假的关心了車樹几句,但車樹点头转身时还是看到了他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又一次看到了红蓝光线,这次这些交错的光线出现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前,車樹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货架上的啤酒。
“结账”
車樹一脸冷漠的看向便利店门口的光线,那些光线在今天三十五度高温的烘托下,愈发显得扭曲无序,一如她平静外表下的内心。
“一共三十六元,麻烦出示一下付款码。”
“嘀”
車樹提着装了四瓶红乌苏的塑料袋上了停在路边的车,她启动前最后看了一眼便利店门口的炙热扭动的光线,随后转头加速离开了这里。
她回到父母生前留下的这三室一厅的房子,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此时的她再次有了一种孤独感,夏日的阳光透过阳台的落地窗大片大片的洒入客厅的地板,明明炎热的天气却透着一股冰凉。
車樹坐在地毯上,把啤酒一一摆开,她其实从小就不喜欢酒这类产品,小时候爸爸骗她过年吃过一颗酒心巧克力,里面白酒揦嗓子的味道让車樹只想呕吐,自那以后她就再没喝过酒了,就连想爸妈的时候也没有,她不是个喜欢借酒浇愁的人。
她应对孤独的办法一直都是睡觉,自她父母走后,她喜欢睡觉前给自己下个做美梦的暗示,一开始的半年确实是有效果的,那时刚上初一的她,只要每晚睡觉前一直想着爸爸妈妈,那一晚总是会遇到爸妈在自己的梦中,虽然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在做梦,但这种美梦曾经陪她度过了一年的时间,那最漫长的一年。
天色还早,車樹准备先查一下网上舆论发酵的原因。
她先是在官微发的那条爆火的短视频下面翻评论,一般热度高的剪辑视频下面都会有人po完整的原视频,她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当时录像的那个人发的较完整的十分钟长视频,上传时间是昨天的十点左右,视频中从她拿工具到救护车来,中间应该只剪辑了两次,这个长视频的评论此时也已经被骂她救人不到位的网友攻占了道德高地,那些昨天发的赞扬评论不是被挂了,就是被群嘲后删除了。
她又找到了昨天播报的这个车祸的后续事件,发现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有一个自称男司机老婆的女人在微博上艾特了上传视频的作者,并配文“我老公本来能醒过来,就是因为这个不懂急救的女人才成为了植物人,你还发视频赞扬她?你们是一伙的!”
当时舆论还很正常,只是在质疑这个女人的身份,称赞車樹救人的行为,直到晚上九点这个女人用自己的账号发布了一段视频,内容是她老公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有医院出具的植物人诊断证明,上面的申请资格人就是这个女人的名字,她还附上了自己的身份证照片。
就是从这条微博开始,舆论导向彻底反转,大家开始逐帧比对录像中車樹的操作,有部分网友觉得車樹救助人时的动作太过粗鲁,安抚那个副驾驶女人时行为不够温柔,还有她两次直接用手摸伤者的身体也被讽刺不专业,更甚者一些持有应急救援证的“专家”也发视频,截取录像中車樹的部分行为来批判其不符合国际救援联盟IAG的行为标准,至此,車樹成为无脑救人致司机植物人的罪人,遭到全网唾骂。
但舆论彻底发酵还是当地官微在今天早上八点发送的那条视频,因为本地推送自带流量,又因为发布作者是官微,大批网友群情激奋,个别“勇士”自愿身先士卒冲前锋、打头阵,所以車樹的公司和手机号被人肉后这群“勇者”开始了屠龙行动。
而車樹这条恶龙此时正一条一条看着这些“勇者”的发言,看着那些“专家”的建议,看着那些所谓的“律政人士”自愿免费帮助受害人起诉“恶龙”車樹,还看着一些理智客观的声音在这些“勇士”、“专家”、“律政人士”所谓正义的发声下渐渐消失,最终彻底湮灭。
她仅仅花了一小时就理清了这场舆论战的前因后果,却花了一下午时间都没找到丝毫人性,車樹突然想到了上周五的那场梦,梦中的她不仅身体比自己强壮,精神也比自己强大。
好想成为梦中的那个自己啊。
車樹关掉手机,不知是布洛芬的药效,还是虚弱的身体作祟,总之她累了,想睡觉了。
今天注定有个不寻常的夜晚,六月的盛夏,夜幕却高悬着一轮满月。
月色苍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