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杳脖后一栗,斩钉截铁道:“不!我不跳!”
首先,许晓泊不会答应。
其次!
她因比三朝被罚在燃灯会上做杂工,就已经够显眼的了!才不要自投罗网在万众瞩目之下跳什么舞呢!
万一被扶光注意到怎么办?!
“嗯,一会儿就去琢磨台练习,你准备一下,可能会练到夜……嗯?!”江天点着头,话说到一半,才发现雾杳说的是“不”,她气得颐颊一鼓,红扑扑跟个新品类的河豚也似,“峣峣阙生死攸关之际,你作为弟子,竟要袖手旁观?!”
雾杳顿时软了语气,陪笑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司业大人。问题主要是我父亲!您有所不知,他最讨厌我跳舞了,能把我腿打断!”
江天脸色略霁,“此事你不必忧心,我去信一封便是。”
雾杳哽住。
抓耳挠腮之际,目光落到一旁的公孙澜身上。
不对啊!她又没在人前跳过舞,公孙澜怎么会举荐她当替补呢?!
“还有个问题!”雾杳灵光一现,挺起小胸脯,“我根本不会跳舞!”
“放你娘的屁!”江天脸色就跟刮暴风雪似的,忽阴忽霁精彩绝伦,“公孙博士都说了,她就没见过比你还有跳舞天赋的!”
罪过罪过!
自从峣峣阙中有了雾杳,她口里心里的脏话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其实那回也是个巧合。”公孙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去岁桃红娘在绝嚣园登台,折腰一舞惊为天人,散场时我依旧心荡神驰,曾徘徊在画楼上凭栏吹风,无意间看到了雾杳与许明姌私下里探讨舞技。”
桃红娘?雾杳懊恼地一拍脑袋。
她想起来了。
桃红娘是琲朝的舞艺大家,生性疏狂不羁,喜欢五湖四海地到处游冶,去年难得在京城登台一回,她便和姐姐一同慕名去看了。
那时二人还不怎么相熟,雾杳说觉得折腰舞的其中几个动作还可以更精进一分,许明姌不信,于是她觑着四下无人,当场在山坡上跳了一遍。
没想到竟被公孙澜瞧见了!
看来,就算重活一世,雾杳也不是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尽数悉知的。
雾杳又道:“我一上台就心悸盗汗,目瞪足耎,怕是会踩了后边人的脚!挥断身侧人的鼻梁!”
江天眼珠子一凸,像能吃人,“怎么没听说你比三朝那天上台紧张呢?!”
然而,她很快冷静下来。
雾杳并不是个能挑大梁的,而且确实曾踹断过别人的鼻梁!前天雾杳在烟云万顷阁里遇上机筹处却幸免于难的事迹,她也是听说了的。
所谓宁缺毋滥,若被雾杳搞砸了傩舞,她不一样乌纱帽不保?
江天到底是咬了咬牙道:“算了,你还是当候补吧。谢怀瑾说她应该还能再撑一天,若是实在不行了,你再顶她的缺儿。”
谢怀瑾就是通过了太医局初考的谢学谕。
她虽然也喝了祛寒茶,但是由于催吐得及时,且从小用各种灵丹妙药泡着根骨,对毒物比较耐受得住。
暂时只是有些轻微的伤寒症状。
那万一谢学谕真的病倒了呢?!
雾杳还要再推辞,却被江天赶苍蝇似的赶出了山楹斋,“行了行了,哪儿那么多的话!你快去阆风清榭那儿找云山长刻个名笏,回来参加练舞。”
“砰!”
“司业大人?司业大人?!”雾杳着急上火地拍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敢把山楹斋的斋门拍烂。
看江天这模样,恐怕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呜呼哀哉!!
“姑娘?!”见雾杳神情如丧考妣,等在踏跺上的白檀一惊,快步迎了上去,小声问道,“是咱们引诱夏姑娘下毒的事儿败露了吗?”
她昨儿一夜没睡好,总算是想明白了雾杳的伞和食盒的用处,伺候雾杳时愈发小意殷勤,甚至还带着点儿敬畏。
而现在,这般“神机妙算”的雾杳,居然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雾杳只是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天的口中的“云山长”,是峣峣阙的上上任山长,云枢。
也是雾雨入阙时的恩师。
云枢为人惇和,为官明决。
因着是与老昌平侯一样,是太初时期起的老人了,那会儿峣峣阙还不是贵女们镀金的地方,所以比之雾雨,更为彻底地贯彻了传道授业的职责,做到了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后来她两鬓渐霜,痴呆而不能认人,唯独不愿离去峣峣阙,便被先皇特许留在阆风清榭里,做些轻松闲活儿。
不过,雾杳对云枢,却是能不见就不见的。
“云山长,劳烦您替我刻个《月魄纸铃》的名笏——”雾杳视死如归地踏进了阆风清榭的落凫汀,扬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