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面,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
尤其是对一个孩子而言。
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拖着兔子公仔回到了病床边,先把公仔甩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脱了鞋子,慢吞吞爬上去,身体蜷缩着钻进了被子里。
“呜——呜呜——”
把自己完全遮盖起来以后,小venus咬住了自己的袖口,轻声抽泣起来。
说实在的,她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哭。
大概是,害怕了。
还有,想妈妈了……
刚刚爸爸和医生在外面的谈话,venus都听见了。
“家族性免疫疾病”、“胰脏排斥”、“机械义体器官移植”。
这些词听着有点复杂,venus不能完全理解它们代表什么,但是把这些词叠加在一起的话,她却有种模糊的感知——
这意味着死亡。
就是不在了,从这个世界消失。
和妈妈一样。
venus知道,自己得了和妈妈一样的病。
不管人类的科技进步到什么程度,总是会有些不治之症,阻碍在人类生理健康发展的道路上。
venus的病就是如此。
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免疫疾病,症状出现以后,患者的免疫系统会开始排斥自身的胰脏器官。即便移植能匹配自身的活体胰脏,后续依旧会有很大的排斥反应。
更不要说,能匹配的活体器官本身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更有灵活性的义体器官移植,就成了这种病症的唯一解决办法。
小venus还清楚记得,妈妈曾这样和自己说笑过——
“小venus,知道吗?妈妈的身体里,有几个精妙机械组成的器官哦。用你爸爸还中二时候的话来讲就是,咳咳,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听起来很厉害!”
“当然是很厉害的,毕竟是现代医学技术力的结晶嘛。”
“那venus长大了以后,也要像妈妈一样!那个那个,机械飞升!”
“……venus的话,还是不要了吧……”
“唔?”
“……”
venus的妈妈,很早以前,就接受了义体器官的移植治疗。
不过,这类机械器官虽然已经开始被运用在临床医学上,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完美取代人类原生器官的程度。
像venus的妈妈,就还需要定期的注射免疫抑制剂和各种激素,来维持生理机能。
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
妈妈只坚持到了28岁,也就是距离现在两年前。
而那一年,venus才8岁。
“妈妈已经不在了,现在就轮到我了。”
缩在病床里,venus的心里只有这样的想法。
一般来说,一个只有10岁的孩子,大概率对死亡是没有太深刻的认识的。
但venus不一样,她在这方面,或许比同龄人成熟一点。
因为她经历过母亲的病逝。
她很害怕,真的很怕。
让一个只有10岁的孩子,一个人去面对死亡的恐惧,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而venus的爸爸,也就是刚刚病房门口那个身形憔悴的男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女儿心智的早熟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要知道,作为父亲他甚至还从未跟年幼的女儿坦白讲过,“妈妈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情。
只是告诉女儿——“妈妈去了国外,去了比保加利亚还远的地方,要等venus乖乖长大才会回来。”
另一方面,心智上早熟的venus心疼自己的爸爸。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她的爸爸就一蹶不振。最近自己被查出患病,就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很多很多。
venus不想再加重爸爸心里的负担,爸爸已经很辛苦了。
她就这样蒙在被子里,轻声更咽了好一会,忽然听见了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病床上的女孩只以为是自己的爸爸回来了,慌忙开始擦起眼泪来。
然后,她听见了一个有点稚嫩的男孩子声音从床边响起来,光听声音的话,对方的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那个,你在哭吗?”
venus没回话,只是用力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对乌黑灵动的眼睛来。
只看见,病床边上多了一个陌生的男孩。
黑发黑瞳,样子还挺好看的。
男孩并拢腿坐在床边的高脚椅子上,坐姿乖巧。手里还抱着一个漆红的食盒,看样式,应该就是那种家属给病人送餐装食物的盒子。
“你是谁?”
面对一个陌生人,纵使对方是个同龄人,而且长得好看,venus也还是有点警觉。
“我吗?说了你也不认识啊。我就是刚刚路过你门口,好像听见里面有人在很小声很小声的哭,就偷摸着进来看看。”
男孩如实回答。
隔着门,很小声很小声的哭声也能听见,这家伙的听力很不错。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