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认识个你这样的,只是没有你懂事,脾气也更硬。”晋阳顿了顿,又纠正道,“脾气和你一样硬。”
孟柔低垂着头,手里拨弄着那几颗葡萄。
她还在想公主刚才说的话。
晋阳公主是外人,不清楚江府的事也很正常,江铣升官才多久,她从安宁县上京又才有多久,她不是在长安城嫁的人,旁人不晓得她的身份,也很正常。
至少,江铣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大夫人知道她是儿媳,江家的家人都知道她是江铣的房里人,这就……
孟柔忽地一怔。
底下击鞠赛打了好一会儿,戴朱巾的小郎们远胜青巾小郎,得筹最多的先锋被伙伴们架着四肢高高抛起,所有人都在欢呼,不一会儿,青巾小郎们也消了懊丧,加入他们一齐玩闹哄笑起来。
这场面晋阳看过许多回,她喜欢击鞠,却不喜欢出汗,只爱看旁人争来斗去泥地里打滚,如今有了新乐子,就连这击鞠也变得索然无味。
赛事了结,晋阳公主分下赏赐,看天色不早,就让人顺便把孟柔送回去。
孟柔系上披风,仍旧由那位女官引着去坐车,比起战战兢兢的她,刚领完赏赐的郎君们在府里可算是横行无忌,侍人们刚扯开锦绣障布,他们便乌泱泱打马而去,外头的地可没有熟油浇灌,掀起的烟尘几乎扑到孟柔脸上。
“咳咳。”
孟柔呛咳两声,女官忙道:“孟娘子没呛着吧?奴引路得不是时候,还请娘子恕罪!”
孟柔摆手表示她无事,透过烟尘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人蜷在地上,连忙指着那头:“他怎么了?喂,你没事吧,没被撞着吧!”
女官却没动:“孟娘子,那是……”
烟尘散去,一个身着深衣的年轻郎君正直身跪在路边,马队溅起的尘土快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在里头,可他并没像孟柔那样被呛着,扯起宽大的衣袖遮住头脸,就把飞散的尘土都给挡下了。
孟柔高声喊他时,他正在拍打衣袖,抬起眼尾睨视过来。
只这一眼,孟柔便认出他:“他是……”
是那日在江婉的笄礼上,施针救活落水娘子的医工。
外头风这样大,这样冷,医工只穿着单薄衣裳跪在路边,显然是在受罚,也不知跪了多久,冻得脸色都发青,脊背却仍旧挺直,见她们经过只是瞥了一眼,便冷淡地收回视线。
他似乎没认出孟柔,也并不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公主府里。
孟柔也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心里却对公主所说的,“还认识个她这样的”,多了几分猜测。
不论如何,这都不是她该管,也不是她能打听的事。
公主的马车将孟柔送回江府,门房上早有嬷嬷候着把她引到主院正堂,崔氏照旧要问她今日在公主府,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孟柔答:“公主带我到高台上看击鞠,问我是不是看得懂,又叫我剥葡萄。”
她顿了顿,还是没把什么妻子不妻子的说出来,也没说看见医工跪在路边的事。
崔有期一看就知道她有所隐瞒。
“殿下就没再说别的?”
“殿下说,”孟柔道,“说我很有趣。”
“还说了什么?”
崔有期原本不信她得了晋阳青眼,晋阳公主,当今最宠爱的女儿,出了名的难伺候,怎会对孟柔这个庶人有兴趣,可公主确实派了马车来接孟柔上门,再听孟柔复述她说的那些,杀猪取油,裁布做衣的话,才冷笑道:“你倒是懂得多。以后公主问了你什么,让你做了什么,必得事无巨细地回报上来,莫要再自作主张隐瞒。”
“是。”孟柔说。
崔有期又敲打她几句,孟柔心不在焉,一句话也没能听进去,只是草草应付。很快有人来通报,说五郎回来了,孟柔干脆告辞。
江铣回来了,大夫人也不能硬扣着人不放,只能准了。
看着孟柔匆匆离去的背影,崔有期没忍住脾气,拂袖把茶碗摔碎在地上。
“贱人!以为靠上公主便攀了高枝,区区庶人也敢对我阳奉阴违,真是反了天了!”
……
孟柔跑着回院,到影壁前却顿住步子,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进去,院里忙得很,点灯的点灯,烧水的烧水,没人顾得上孟柔,她便知道江铣是确实回来了。
房门大开着,一旬没回家的男人正立在屋中央换衣裳,听见动静回头,挑挑眉:“阿孟,又去哪儿了?”
“我……大夫人叫我过去,问我呢。”孟柔也解下披风,搁到木架上,把今日公主召见的事说了,皱皱鼻子又道,“好大的味道,你喝酒了?”
“嗯。”
江铣不大在意地点点头,抬眼又是一愣。
“你怎么会有这件衣裳?”
孟柔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木架,恍然道:“哦,这是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