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茵在花房里逛了一圈,因看的入神也不知道到底逛了多久,许久才想到这是在人家家里,这样胡乱地闲逛终究不好,名贵的花草她不好意思拿,若是空手又好像有些不妥,思来想去后还是挑了一盆看上去不算名贵但花色极好的兰花出来,她自己不会养,回去可以交给徐安梁去照料嘛。她拿着花走到门口,对守在这里的丫鬟甜甜道:“这位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在这里好久了吧,请带我去找一下陈公子可以吗?”
小丫鬟年纪不大,却已在陈家做了许多年,见她这般可爱,不由好感大生,因是陈策安领着柳茵茵过来的,她便也还是领着柳茵茵去找陈策安去。
“也没有很久,大半个时辰罢,小姐不必忧心。大少爷去了夫人那里,我领你去吧。”她看了看柳茵茵手上拿着的花,体贴道,“我让人帮你拿着吧,一直捧着你的手可吃不消。”
柳茵茵道了谢,一路跟着她走,一路还问了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等等问题。小丫鬟见她年幼,并不瞒她,是以等她们一路走到世子夫人的院门口,叫人带走柳茵茵手里的花,柳茵茵已知道她叫娉娉,十七岁,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家里原是岳县的,小时候家里遭了灾才被卖了身契。不过还算运气好被卖到了陈家,世子夫人和气讲理,只要规规矩矩地做事,既不会遭人打骂,年底还有双倍的月例拿。
“你们回来了。”陈策安听到声音出来相迎,不过他的神色却说不上轻松。柳茵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才留意院子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几声不和谐的呼喝声,不由心生好奇,这里可是世子夫人的院子,谁敢这样喧哗?她脑中正琢磨着,忽听见一声尖利的犬吠,吓了一跳,之后是一连串呜呜的低鸣,不一会儿便听见偏僻的一侧院里传来一阵妇人的咒骂声。少顷便陈思安生气地跑出来,一边叫唤着:“不许打我的球球,快来人啊,快把这个坏人抓起来!”
“小少爷!”娉娉大惊失色,一阵风似的从柳茵茵的身旁越了出去。陈策安告了声罪,快步跟了上去。柳茵茵愣在院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好在陈策安很快便走了出来,只是神色有些冷峻,身后跟着嘟着嘴很不高兴的陈思安,他怀里还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正团团缩在陈思安的怀里,眼神里还含着满满的委屈。
“抱歉,出了一点状况。”一向从容稳健的陈策安,少见地露出几分无措的烦乱来。
柳茵茵刚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就看见娉娉从那侧的院门里走出来,身边还扶着一个哭的面色通红的年轻姑娘,看衣着应该也是世子夫人的丫鬟。只听娉娉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过来:“你别怕,有夫人大少爷在,你那兄嫂不敢怎么样。若是真要闹起来,大不了我们去京都府尹那递状纸去,看你那寡义廉耻的兄嫂拿什么嘴脸去堵悠悠众口。”
那姑娘听罢,想到她那个唯唯诺诺的兄长还有这个彪悍无良的嫂嫂,眼泪不由簌簌落下来:“你也看到了,我这嫂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若是真闹到府尹那里去,能不能成还两说,可府里的脸面,夫人的脸面岂不是要丢尽了,我怎么能为了自己一个人,连累了你们。”说罢更觉得凄苦,直哭的两眼肿的像核桃。
这话有些私密了,陈策安拉着柳茵茵避开来,见她目露关心,便解释道:“那丫头叫婷婷,是我母亲身边的丫鬟,今年十八岁。她父母早亡,兄嫂把她卖到了我们府上,如今不知去哪里攀来了一门亲事,又想把妹子接回去。我母亲着人去打听了下,那兄嫂竟为了多一点聘礼,给婷婷说了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做继室。婷婷知道后不愿意,这嫂子就闹到我们家里来了。”
大波朝的律例柳茵茵未必都懂,却是知道既是卖身,便没有轻易接回去的道理,不由好奇:“来了你们家,不就是你们家的人了吗,还能要回去啊?她嫂子这样的,你们找些小厮打出去不就行了?”
“若直接按着律法,顷刻也便能摆平了。可说到底,她们是兄妹,婷婷心里还是对她兄长很顾念的,我母亲这才不好直接下手。”陈策安说罢蹙了下眉,这般拖拖拉拉的处事估计不符合他的性情,但他也不好越过他母亲办事,便也不再多言。
柳茵茵点了点头,心头想若是她碰到这样的兄嫂,一定一刀两断。可人心不是棋盘,可以轻易分清楚河汉界,越是得不到亲情的人,大概反而更加珍惜它,更容易屈服于它。叹道:“我有一个师兄,他出生就患有恶疾,父母不要他,把他送给了庄里没有孩子的农户,养到了五六岁的时候,那户人家有了自己的小孩也不要他了,这才被我师傅收留进了寺里。到了他十二岁的时候,他亲生父母不知从哪里知晓了又寻了过来。他小时候其实过的很苦,那户农户对他一点都不好,吃穿都不管,活干的不好还要挨打。可见了他亲生父母来找他,他虽然恨他们抛弃他,最后却还是和他们回去了。住持师傅说,亲缘是人世间最难以斩断的连结,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些的。”
陈策安停下来,静思了片刻才抬起头,带着笑看着柳茵茵道:“住持师傅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柳茵茵颔首,她也一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