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问我,我是决计不知道的。我不过一介粗笨之人,哪懂你们说的什么灾祸啊人为啊。”
“天灾?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糟心玩意?清河本为良田美池之属,哪知突然一夜之间,那地里的庄稼们都死绝了...唉,之后又恰逢大旱,谁成想天杀的招来这等祸害!”
“静娴小姐?啊呀她可是大好人啊,起初田里荒芜的时候,是静娴小姐游说了一众世家和商户,为我们开仓放粮,转售物资,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死伤。”
“最开始...是有那些缺德黑心的人囤积转卖物资,将物价炒得天一般高,我们普通百姓哪出得起这等钱,生民苦矣。”
梁昭一干人在“义务赈济”的现场,不经意地同前来领取物资的灾民们攀谈,有价值的信息虽不多,倒也梳理出了大致脉络:清河本为富庶鱼米之乡,却几乎在一夜之间沃土化废田,加之连日大旱,田地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彼时有观望投机的商人将物价炒得升天,无数人饥肠辘辘,恶性相杀事件不计其数,清河一夕之间沦为炼狱。官府无甚作为,匪盗猖獗纵横,世家袖手旁观,幸而有菩萨转世的静娴小姐游说各家,团结商户,将物价平抑了不少,虽然相较其他州府仍旧高居不下,清河生灵涂炭,但总有个活着的盼头。
一拨又一拨的朝廷之人来了,做些不痛不痒的面上功夫,又拍拍屁股走了,惟有生民仍在苦海中挣扎求存。
梁昭耐心地与这些颠沛流离的可怜人们交谈,他们或暴躁地痛斥世道不公,或悲愤地絮叨家中不幸,也有人庆幸自己苟活至今,却无望明日三餐。梁昭在这些群情激愤的控诉中沉默。若局面不能得到彻底颠覆,再多苍白的安慰也只是无力。
其中也有人说道:“我看新来的这个倒不似从前那些尸位素餐的东西,他在时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些许。”
接着便有人冷冷地打岔:“那又如何,他连命都活不长,还不如那些蛇鼠一窝的呢。”
身旁帮忙的梁澈闻言默不作声,看不清他易容后的神色,只是加快了盛米的动作。
“嗐。清河这个鬼地方是待不久了,我劝你们啊,尽早逃命,能救一个是一个。”开口的是一个形容破落的中年男人,喝得酒气熏天,头发油糟糟地散落,脸上因脏污看不清神色,连声音都带着宿醉不醒的含糊。
周围人对他都一脸嫌弃和厌烦:“何疯子又出来耍酒疯了?”
“你那一套早都过时了,糊弄糊弄我们就算了,别糊弄这些外地来的善良官人小姐们。”
“嘿,你在府衙干的是算账的活,又不是算命的活,真把自己当神棍啦?”
梁昭听见“算账”二字,多看了他两眼,亲自盛了一碗粥,端到“何疯子”面前,柔声道:“这位官人,此前在府衙中任职,可愿随我们走一趟,正好有些事情想向官人请教。”
何疯子也不搭茬,仍旧笑嘻嘻道:“小娘子若是愿意喂我喝粥,我自然却之不恭啦。”
梁昭还未动怒,身边的灾民们率先发了火,惟恐这何疯子触怒了贵人,将他们活命的营生都撤了:“你少装疯卖傻!不就是在府衙干过几个月就被师爷整得屁滚尿流得自请下台了吗?在人家小姐面前拿什么乔呢你,以为自己是哪头蒜?撒泡尿照照镜子吧你。”
那何疯子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仍旧不动声色:“我是和人家小娘子说话,你是小娘子吗?撒泡尿照照镜子吧你!还有,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年月了,那老狗尸体都凉了半截,坟前的草都有你这龟孙高了吧,还狐假狗威呢,那师爷名为爷,其实不过是那些人脚下的一条狗,也值当你们在他九泉之下当孝子贤孙呢。”
那仗义执言的伙计被这没脸没皮的人激怒,眼看场面便要一发不可收拾,薛玹突然迈步过来,狠狠飞起一脚,将那何疯子踹得直哆嗦,瞬间便勃然大怒:“你敢踹我?”
这伙计看二人纠缠厮打到了一块,这火气倒是无处发了,悻悻退下。薛玹一把揪住何疯子的脖颈处的衣裳,狠厉道:“多少钱?”
何疯子也是个聪明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肯轻易妥协:“这可事关我的身家性命,天下大义。”薛玹冷笑一声,对着他的胸口重重擂了一拳,语气轻慢:“多少钱?”
何疯子遇到了上道的人,只得自认倒霉地龇牙咧嘴道:“得加钱。”薛玹俯身轻笑,在他耳边说了一个数。何疯子登时两眼放光,笑逐颜开,但当薛玹的身子不再遮蔽住他,他又作出一副叫苦不迭、唉声叹气的模样,浑然是一出闹剧。
何疯子赖在地上,对那起身整顿衣裳,丝毫不见方才凶狠作态的公子哥儿大声嚷嚷道:“我动弹不得了,你们这帮人得对我负责!”薛玹看都不看他一眼,斜睨了周边帮佣一眼,淡淡道:“抬走。”
梁昭大为惊奇,旋即在无人处悄声问薛玹:“你是如何做到的?”
薛玹一笑如春光灿烈:“一点江湖手段而已。”
有话说话,有事办事,经过了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