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四人在山脚下偏僻的客栈内将就了一夜。翌日,薛玹从镇上采购了些妆奁之物,细细地为逐一为他们改头换面。轮到梁澈时,薛玹蓦然间笑了起来,打趣道:“大人您是他们重点盯梢的对象,我自然会更费心地为大人易容,望大人勿怪。”
梁澈面无表情地忍耐着薛玹手劲颇大的揉捏掰扯,待到他手法娴熟的一番操作后,薛玹满意地点头欣赏自己的作品。徐冲碍于身份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最后干脆转过身去,而梁昭百无禁忌,瞬时便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梁澈冷若冰霜地拿起屋内的铜镜揽镜自照,镜中赫然映出油头粉面的一张轻浮面孔,绝计叫人无法将此人与玉树临风的汝南世子联系在一起。梁澈心中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云淡风轻地一笑,示意自己宽宏大量、忍辱负重、不拘小节,哪知自己惯常的表情在这张轻佻脸上却显得格格不入,分外滑稽。
梁昭已经绷不住捧腹大笑了,而那薛玹正在为自己易容,闻声转过一张逊色许多、但仍称得上端正清爽的一张脸,施施然绽出一个绰约的笑,带着三分浮于表面的歉意和七分锋芒毕露的挑衅。
梁澈憋着心内熊熊燃烧的怒焰,朝那夹带私货的竖子狠狠剜了一个眼刀,几人收拾齐整,便一路向城内行进。
路上三两的衙役们穿梭行进,大张旗鼓地张贴着画有梁澈肖像的逮捕告示,偶有百姓们停驻在告示前窃窃私语,还有鬼鬼祟祟的便衣们心怀鬼胎地在人群中四处打量逡巡,计划着生擒这位钦犯,将之灭口扑杀以换取平步青云。薛玹虽然手法过激,但效果的确出乎意料地好,梁澈现今那副尊容实在是让人不欲端详,加之他身上阴恻压抑的气场,诚然是起到了人憎鬼厌的作用。
来到谢府门前,却见一群气焰凌人的官差将谢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其中领头之人大肆叫嚣道:“有人举报你们谢氏私盗官银,倒卖粮草,尔等速速让开,让我们进去搜查,不要妨碍公务,否则一律下牢论处!”
谢氏满门荣耀,几代于清河屹立不倒,岂容一个小小的衙役头子叫嚣,当下大门紧闭,噤声不言。书香传家的清贵和一门三士的底蕴,不过是因着近年的人丁凋零和子嗣不兴,便被经营得风声水起的章氏力压一头,如今甚至纵容着家中的恶犬欺上门来。
那衙役头子见谢氏根本不屑理会这些指控,而因谢氏的百年清名,围观的百姓们则大多以看好戏的心态停留驻足。他暗暗地咽了口唾沫,余光瞥向人群中的一主一仆。
那锦袍玉冠、阴鸷浮肿的青年男子正是章修,他此前被徐冲教训了一顿,满脸遍布青紫,怒不可遏地盯着谢府的朱漆大门,厉声责问身边的黄衣老者:“怎么那废物还没叩开谢府大门,不是说好了咱们的人到时候趁乱冲进去,把那小贱人拖出来教训吗?我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我非要把那小贱人弄死不可!”
章府管家眼中不耐,但依然抚须安抚着这个草包大少爷:“小姐吩咐过,咱们的正事到底是查清楚那些赈灾之物的下落,小姐直觉此事与谢姝脱不开干系,那贱人必然是要收拾的,只是谢老家主毕竟还坐镇谢府,还需要给谢老家主周全些颜面...”
章修不屑地嗤笑道:“那老不死的还敢在章家面前拿大?如今早已改朝换代了,也不看看现在清河是谁家天下,还敢庇护那个小贱人。若他识相,便早该将那小贱人送到我府上,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难怪谢氏愈发堕落!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妇人之仁,有些事情还是要男人做才有魄力!”
未及管家制止,他便向那衙役头子示意,衙役头子见到章修的肯定,犹如吃了颗定心丸,挥手叫了帮手上来,打算直接冲破府门,让这个矗立清河百年的庞然世家颜面尽失。
章府管家神色晦暗地叹了口气,这个自负而愚蠢大少爷被小姐纵容太过,也不知哪日真会捅出天大的祸事。谢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也正好可趁机试探一番谢氏的底细。他们一族已经如缩头乌龟一般避祸隐居了十年,曾经的风光都已过眼,不知傲气是否还长存呢?
若是连这等耻辱都能容下,想必章氏便可以真正吞并他们,从此一家独大了。
思忖间,远处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方才,梁昭看向薛玹,问道:“需要徐冲前去‘打抱不平’吗?
薛玹从容谢绝:“谢叔祖纵横清河数十年,如今不过是猛虎打盹。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我们如何能仰仗他呢?”
话音刚落,谢府大门洞开,门内只出来了那位曾招待过他们的寡言老仆。老仆在开门的间隙将扑将上来的几个穷凶极恶之徒踹飞,随后将大门紧闭。他虔诚地向府内低头祷告:
“事急从权,不得已扰老大人清修,是老奴之过。”
随后,他转身淡淡开口:“上一次,谢府大开正门,以全礼延请的,还是先帝陛下,诸位可是要同先帝享同一规制?”
“捕风捉影,无理取闹,不实之事,也敢打上谢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