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仪皇后因为玄烨客气的宽慰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并不知道今日的自作主张是对是错,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结发夫君,也是君临天下的一国之主,而进宫以来每每用心的靠近,却好像总是隔了一层什么,镜花水月,捉摸不透。
另一边几日后的慈宁宫中,苏麻跪在了大玉儿的面前,
“苏麻呀,算起来你在宫里也有些年头了吧,可有想过放出宫去?”大玉儿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袅袅的烟雾之中,一惯温和示人的面庞隐隐绰绰的不再看得分明。
“奴婢当年蒙老祖宗搭救,这条命就是老祖宗的,奴婢愿意一直留在宫中伺候老祖宗,伺候皇上。还请您允准。”苏麻喇姑认认真真朝座上的人磕了一个头,心里最担心的这件事还是在今时今日表露出了一点征兆,不管是当年的赐婚还是今日的离宫,都是一条于情于心的不归之路。
“这些年你帮着我,帮着皇上一步步走过多少艰险,我呀虽打心眼里喜欢你,却不能自私的一直强留你在这禁宫里耽误了你呀!”大玉儿的目光在苏麻手上熟悉的羊脂白玉镯子上停了一刻,微微眯了眯眼睛。
为着佟贵人宫里闹的一场乱了主仆规矩,苏麻滞留在慈宁宫前前后后已经有些日子,今次主动恳请老祖宗放自己回乾清宫,却一如料想的没有那么顺利,
一旁的苏茉儿看苏麻喇姑一脸茫然还未搞清状况,好心提醒道,“即便格格舍得丫头离宫,也不能随意指亲给了鳌拜侄子这样的好事!”
五雷轰顶!不!虽说眼下的鳌拜势力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太皇太后和玄烨都用着忍字诀有意的放纵示弱,可真的要因此也从了此次鳌拜的无理所请命自己嫁给伊尔格的儿子,便是舍了这条命不要或是重新去做姑子也是要推却的,可是此身此命,又何时真的可以由自己做主?
苏麻下意识的惊惧和微微的颤抖落在大玉儿的眼中,一瞬的不忍在眼角划过,只见大玉儿轻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放心吧丫头!纵是要迷惑鳌拜一党,我也不至如此牺牲,更何况这位辅政大人如今欲壑难填,又岂是眼前这一桩亲事可以满足的了呢,我只是想问问你,”大玉儿脸上闪过一丝试探,“丫头,你说,这宫中佳丽和朝中世家小姐无数,那鳌拜何以偏偏选择了你?”
“奴婢一无姿色二无家世,所能仰仗的唯有老祖宗和皇上,鳌拜,鳌拜只是看重奴婢得以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身份而已。”
“丫头呀,你看人看得清呀!皇帝还年轻,未经历练少不得会受身边人左右影响,不过这事儿放在从前,我也不会如此看重,可前些日子永和宫这一闹,倒是真的给我提了个醒,这玄烨呀,实在是过于任性了些。”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未做好劝导皇上的职责,还请老祖宗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保证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永和宫的事外面不明的人看起来是两个妃嫔争风吃醋,皇帝偏向了佟贵人这边而对瓜尔佳氏小惩大诫,可堂上这位老祖宗的火眼金睛早已将一切断的清楚,分明是玄烨为了一个丫头苏麻喇姑在眼下重要的关口不惜差点打破和鳌拜一党微妙的默契,这其中厉害,不得不让这个历经三朝,亲身目睹了关雎宫宸妃和孝献皇后董鄂氏的大玉儿暗自心惊。
“苏麻呀,你自小玲珑心思长于宫中,熟悉宫廷的法则也清楚我的忌讳,我呢也不愿再与你兜圈子了,你想继续留在皇上身边,这很好,如今大事未定,皇上他也确实需要你。可待此间事了之后,何去何从,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将给你这个选择的自由。如此,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谢老祖宗大恩。”苏麻郑重的磕下了一个头。
再一日下朝,玄烨信步走回乾清宫,目送着一群鸽子在紫禁城金碧辉煌的殿顶飞过,想起这两日因亲政以来得以更深入的参与议政,再不似从前坐堂听书般空有君名却无法下令问询,不觉精神为之一震,可下意识的往身边看看,心里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又不觉加重。
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一些微微凉气的同时,也飘来一阵阵淡淡的清香,玄烨暗自轻嗅,好熟悉的香味,是,是杜若的暗香?苏麻!玄烨大喜的回转过身,果不其然见到多日未见的苏麻喇姑拿着一件披风迎了出来,“天气转凉,下了朝寒气还未散,这东亭是怎么当差的也不知道给皇上把披风备上。”
身后不远处的魏东亭见状只得无奈的努努嘴腹诽,眼前这位主子哪里是缺一件披风呀,缺的可是您这位啥啥都能想到的解语花!便说这些日子的当差吧,哪哪都被拿来比较的睹物思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魏东亭欺负走我们的苏麻大姑姑呢,偏偏主子又不肯换新的掌事宫女,一边嫌弃一边依旧让自个儿前前后后一身担着,能熬到如今正主儿回来,可是得一番谢天谢地的机缘!
苏麻自是不知道魏东亭心里的这些计较,只当做这些日子的缺席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一如往常的吩咐小太监将朝会带回的折子抱回书房,然后令宫女们准备布菜,自己则随玄烨进来侍奉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