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亲兵们互相对视一眼,极有眼色地拉开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赵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只为问侯爷一句话,那日侯爷所说,可还算数?”赵蛟灵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
她答应了要等他,便一心一意等起他来。
但昨日去镇上卖草药时却得知他被封为冠军侯,今日就要回雍城了。等回到雍城,皇上还要为他和金枝玉叶赐婚。
她闻言又气又恼,骑了匹马便打算来问清楚。若是传言为真,那她便当自己从未有过这段情,从未遇见过这个人。
在赵家生活的那半个多月,于策见过赵蛟灵温柔、娇俏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看着她眼中的泪光,他只觉得自己心痛如绞。
但他又能怎么办?如今他连自身都难保,又怎能连累她?
他本想待他回雍城之后,再让人去告诉她不用等他。这样她就算气也气不了多久,很快就能走出去,甚至是嫁人,生子。他苦涩地想到。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蛟灵居然直接骑马来质问他。
赵蛟灵见他不说话,越发气恼。
她将那把匕首扔到于策怀里,而后伸出手,冷声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没看出他是个负心汉。
于策捂着被妥善放在胸口处的玉环,十分舍不得。他还想回京之后靠着玉环睹物思人,熬过余生。
赵蛟灵见他居然不想还,顿时气得要命。眼中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颗颗滚落了出来。
“于策,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她边哭边骂,最后泣不成声。
她向来温柔娴静,那次与他私定终身,这次骑马来追他,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两件事情,几乎鼓足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给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她?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却发现他也双眼通红。
一颗泪珠划过他坚毅的脸庞。
于策居然哭了。
在赵家养伤时,于策身上的伤那么多,涂药时那么疼,他却也只是愁眉苦脸几下,很快又笑起来。现在他居然哭了?
她还想看清,于策却偏过了头。
修长的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掌心上是被反复擦拭得莹莹生辉的玉环。
“玉环,还你。”于策平静地说道,仿佛方才的眼泪只是赵蛟灵的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
她没有接过玉环,反而握住了于策的手。
“于策,你若是有苦衷便告诉我。我不需要也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是地为我好。你若是真的为我好,便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宁愿要真实的痛苦,也不要虚假的幸福。”
看着赵蛟灵满是正色的玉颜,于策怔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试图隐瞒的行为又蠢又坏。他反握住赵蛟灵的手,附到她的耳边,将来龙去脉同她简单而快速地说了一遍。
“蛟灵,我不能拖累你。”
赵蛟灵杏眼含泪,两颊的酒窝却现了出来。“我不怕。能同甘而不能共苦,吾所耻也。”
说到这里,那人长叹一声:“冠军侯夫人真乃奇女子也。”
他的唇边挂着奇异的笑,问于慕林:“你知道你爹娘后来怎么样了吗?”
他怎么问这种人尽皆知的问题?
于慕林答道:“我爹从边境回雍城后没多久就因为旧伤发作去世了。我娘悲痛欲绝,不久也随着一起去了”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这种话你也信,小侯爷,你可真是天真啊。这一点,你倒是像极了你爹。”
那人说起老冠军侯时,语气似怜悯,又似嘲讽,于慕林非常不喜欢。
“那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可知道,你娘姿容绝世,当初来到雍城时,曾引得万人空巷?”
他看着脸色瞬间惨白的于慕林,知道他领悟到了话中的意思,忍不住笑了。
狗皇帝好色这一点果真深入人心。
他念起了自己所编的野史中关于此事的记载:“天武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夜,宫设宴,帝特命冠军侯携夫人共参之。宴罢,夫人殊丽无双,帝欲幸之。然冠军侯以下犯上,御前侍卫乱刀杀之;冠军侯夫人抗旨不尊,伤及龙体,赐鸠酒。”
末了,他幽幽道:“当夜归府时,冠军侯躯体不齐,冠军侯夫人衣衫不整,受尽□□。老夫人见了,老泪纵横。她强撑着处理完冠军侯夫妇的后事,又将知情人尽数封口后,便一病不起,驾鹤西去了。”
“正是因此,陈管家那时才从老宅被调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陈管家不知其中内情,此时已是老泪纵横。要知道,他之所以这么疼于慕林,就是因为他是看着于策长大的。爱屋及乌,他便将于慕林当成自己的孙子看待。
他都如此,更何况于慕林?
于慕林双眼赤红,悲痛欲绝。他几乎哭得撅过去,“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只要一想到他居然因昭帝的施舍而对其生出濡慕之情,他就恨不得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