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血海深仇让他变得怨愤偏激。他前来太初宗拜师,便是为了报仇。
他恨意滔天,恨不得食仇人的肉,寝仇人的皮。却不曾想此乃问心的大忌。在白玉阶中,他困难重重。最后他几乎是一身狼狈地爬出白玉阶。
那时他满身是伤,血流了一地。他狼狈地蜷缩在角落里,几乎心生绝望。他知道,这般心性的自己,定会让仙师不喜。若是没有仙师愿意收自己为徒,那他要何时何日才能报仇雪恨?
却没想到,一只纤长白嫩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抬头望去,一张娇弱如花的笑靥晃花了他的眼。
那是他的师尊,他最敬最爱的师尊。
“师兄,师兄?”师妹连唤两声,让左安回过神来。
他温和笑问:“师妹,怎么了?”
“师兄,你看那人,可是陆家的陆泽言?”师妹悠悠地感叹道:“他可真是和传闻一模一样。”
左安闻声望去,便看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公子。
他头戴一顶灵金冠,身穿一袭红色锦衣,上面用金灵蚕丝细细地绣出了金纹,一条黑锦银纹腰带勒出紧窄腰身,更显身姿颀长。他足蹬一双黑底金纹百兽靴,端的是贵气逼人,堪称人形极品灵石。
他生得极好,玉面若雪,剑眉如烟,一双桃花眼格外潋滟。不仅没有被这一身富贵的装扮压住,反而被衬得越发脱俗,让人见之难忘。
左安出身炼器峰,对各种炼器材料熟知于心。此时饶是他生性温和,见那一克难求的极品炼器材料灵金被这般暴殄天物地直接打成发冠,心里也不由得产生心痛气愤之感。
“不愧是仙锦阁的新品,果然好看。”师妹最喜仙衣钗环,对仙锦阁知之甚深,此时一眼便看出这身红色锦衣的出处。囊中羞涩的她只能在心里羡慕得直咬手帕。
师弟笑道:“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多一个财大气粗的陆师弟了。”
师弟的言下之意大家都懂。陆家是依附太初宗的最大家族,为宗门提供了海量的资源。作为回报,宗门不仅为陆家提供庇佑,还要给予陆家一定的拜入太初宗的名额。
陆泽言是陆家少主,铁板钉钉的陆家继承人,无论他天赋如何,都会拜入太初宗,且一定是各峰的亲传弟子。自然就是他们这些亲传弟子的师弟了。
师妹悠悠叹道:“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啊。”像陆师弟这样的,一出生就到了别人拼尽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
左安笑道:“仙途漫长渺茫,机缘危机难测,我等坚持本心就好。师妹何必做此长叹?”
师妹一惊,正色道:“多谢师兄提醒,是我想岔了。”
陆泽言不知道他的财大气粗给三个太初宗弟子的内心造成的波动,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此时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问心阶上。
“问心?”陆泽言回想自己这十八年财大气粗、舒适安逸的生活,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怕被问的,直接信心满满地拾级而上。
他一脚踩上问心阶,周围的人都消失不见,四周唯余一片白茫茫。
“有点意思。”陆泽言笑了起来。
他继续抬步走了上去。
才走了两步,眼前的白茫茫忽然散去。
宽大精美的床上,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公子正在打坐。过了良久,小公子睁开眼,眼中带着郁闷。
小厮将朦胧的鲛纱帘拢到两边的金钩上挂住,关切地问道:“主子,这次修炼如何?”
“还能怎么样?依旧慢如乌龟。”陆泽言烦躁得不行。
他的天赋一般,靠着堆资源才换来中等的修炼速度。可随着境界的提高,堆资源也越来越不管用了。他的天赋决定了他的修为上限,即使生在陆家,他也注定要在这个境界蹉跎,注定一生碌碌无为。
他郁闷又烦躁,深切的悲伤哀怨在心中郁积。
房门忽然打开,一个锦衣玉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面容白净,气质儒雅,不像掌管诺大家族的家主,倒像是凡俗国家中的文士。
“爹。”陆泽言将烦躁压下,乖乖地喊道。
陆睿的反应却不像以往那般慈爱随和。他一脸正色,严肃地道:“泽言,你闭关了这么多天,资源也用了许多,如今境界可有要突破的迹象?”
陆泽言摇了摇头,黯然道:“没有。”
陆睿失望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泽言,你这般天赋修为,若仍旧是陆家少主,如何能够服众?不如主动放弃少主之位,此后做陆家的一个富贵闲人吧。”
“毕竟陆家需要一个修为高深的家主。”
陆泽言闻言,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心中却不知为何生起一股喜悦之情。
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向来心大,又怎么会因为修炼速度慢而自怨自艾,郁积于心?
而且他对家族事物向来不喜,这个少主之位还是他爹强压着他当的。他爹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况且他现在不是在问心阶上吗?又怎会忽然回到家中?
一念及此,眼前景象轰然破碎,四周仍是白茫茫一片。
问心就这?就这?
陆泽言唇边带笑,继续往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