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娇坐在房梁上,面庞天真,眼眸清澈,像个孩子一样,随意地晃荡着两条腿,她的目光盯着穿在脚上的桃红色绣花鞋,摇头道:“没用的。”
不管是沈氏,还是刘家,几乎都死绝了,连一丝血脉,都没有留下来。
当初两家废了那么大的心力,又是设计又是博弈的,到头来,还不是只落得一场空。
骆音却道:“你确实被镇压在了陵穴里,直到现在,魔道箭矢的力量依旧威力不减。”
她都有点好奇,射出这一箭的老者,那右手上聚集的黑乎乎一团的浓郁魔气,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了?
沈玉娇走马灯般的一生,随着那箭矢射落,也随之落幕了。
骆音座下的白莲漂浮到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玉娇。
“娇娘,你欲如何?”
沈玉娇不答反问:“大人,您可知,下葬那日,我娘最后说了什么吗?”
骆音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并不需要回应。
沈玉娇手起刀落,从天而降落下满天的桃花雨,强烈如狂风暴雨,将她小小的身躯,瞬间就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带着淡淡忧伤的双眸。
她耳边尤然响起了唐万苓的哀叹:“唉,将柳枝换了吧。玉娇她,生前最喜桃花了。”
沈玉娇垂眸摇头,裹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桃花花瓣,抖落了一地,触底的刹那,变成了灰烬,随着风起云涌,转瞬便灰飞烟灭。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挤压在心头的那团黑雾,却怎么也无法叹尽叹完。
骆音也叹:“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沈玉娇自嘲一笑,“不过庸人自扰,执迷不悟罢了。”
沈玉娇仰望着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骆音,低头捏着裙边,施施然一跪拜,再抬头时,自眸中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小小的泪珠,紫色而透明的莹亮。
“小女终是想起了生前的执念,在此,跪求大人高抬贵手,让娇娘,走上一趟吧。”
骆音:“你想还生,而且还是回到八百年前?”
沈玉娇轻摇头:“不是。小女死后执愿未了,如今想起来了,自当做个了断。”
所以她得回去,回去亲手为自己短暂而刻板的一生,划下一个完整的句号。
想来也是有些可笑,活着的时候明明没能争取过一次,死后在这陵寝里浑浑噩噩飘荡了几百年了,现在却是鼓起了勇气,还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夙愿。
“夙愿呐——”骆音低声呢喃,“不过一句话罢了,不必非得你亲自去。”
沈家早就没了,即使回去了,那也是虚幻一场的枉然。
而且以骆音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她可以给沈玉娇轮回新生的机会,可要为了她破开时间的缺口,让她带着记忆重生回前世,却是有些为难了。
除非......
沈玉娇:“小女不敢奢求大人破例,只愿请大人,将小女送往异世界的地门。”
果然,骆音的声音有些缥缈:“异世界啊......”
骆音在她漫长的记忆中,恍惚了好一会儿,在曾经见过的所有的悲凄、不忿、愤怒、苦痛,和一点微末的欢欣与释然里,眼见着叩跪匍匐在她膝下,诚心祈愿的百姓们,来来而往往。
熙熙又攘攘,都是一群身处名利场的困兽。
而她,不是背着手闲庭信步,便是百无聊赖地坐在蒲团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听着,一直听着......
好久好久了,已然好久没从别人的口中听见有关于异世界的话了。
骆音的心尖,蓦然泛起了愉悦的涟漪,她张开双手,整个人突然漂浮到了天界边沿,徒手破开天幕。
她优哉游哉地躺在一片昏暗的混沌中,缓缓地闭着眼睛,怡然自得地感受着来自身后的微风和光照。
“原来三好,已然后继有人了啊。”她忽而感慨道,“还真是幸运。”
沈玉娇呆呆地看着骆音背着光,一点一点地沉没进极黑的世界中,她的心脏莫名跳动得极快。沈玉娇捂着心口,止不住地胸潮澎湃,却又飞快地垂下了眼睑,再不敢直视一秒——那不是她可以窥视的神力。
“娇娘,你可知,到了异世界的地门,通往何方,落地何处,便不是你能选择得了的?”
异世界有异世界的规矩,他们最大的规矩的,便是不受任何规束,却要你时刻谨守他们的规则,若是你能拿出等价的筹码,那情况另说。
骆音的声音像是从空旷而辽阔的山谷深渊飘荡而来,一字一句敲击在人的耳膜上,飘渺却清晰明了。
“小女谢大人提点。”沈玉娇嘴角嗪着平和的微笑,一边点头,一边伸出五指,用力地往自己头上一扣。
手指深深地陷入头颅里,她的神情有瞬间的痛苦,下一秒便被坚毅的决绝所替代。
骆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