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十七年,冬。
鹅毛大雪一连下了三四日,雪虐风饕,入目清白,天地间仿佛连成一片,再无任何颜色。
日子过的不紧不慢,将将到了立春时节,今儿倒是难得的艳阳天,旭日高升,风朗气清。只不过雪融春尽之时,屋内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银碳加成,反倒还不如外头暖和。
温府偏院里,两个梳着双鬓的丫鬟正揣着手站在连廊上,其中一身穿绿色夹袄的丫鬟揣着手在廊前来回踱步,忽而停下歪着脑袋望了眼静悄悄的屋内,见无动静传出,秀眉微蹙,颇有些担忧地同身侧之人道:“姑娘已经两日未进吃食了,夫人这心也忒狠了些。”
另一身穿杏色袄子的丫鬟闻言同样面露难色,压低嗓音回道:“谁让咱们姑娘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继母,日子原就过得不好,偏偏还要送去嫁那劳什子世子,虽说是宣平候独子,可毕竟腿都已经废了,若真嫁去了,这往日子可怎么过。”
话音刚落,身侧之人脸上的忧思更重了几分,好半响才道:“难道咱们就这样活生生看着姑娘挨饿受冻吗?”
说完,眼眶便逐渐红了,自打夫人给姑娘说了这门亲事后,她便整日以泪洗面,杨氏生怕她想不开,毁了这桩婚事,于是吩咐人将她关在这院子,不得随意走动,如今为了让姑娘服软更是连吃食也给断了。
屋内,透过银白纱帐,隐约可见床榻之上躺着一女子,少女面色苍白,浑身痉挛,额前隐隐冒出细密的冷汗,雪腮处还黏着几缕青丝,似是处于梦魇之中,一副痛苦神情。
此人便是温家嫡女—温嫤。
像是陷入某种对冲的引力,温嫤只觉得头疼欲裂,耳鸣不断,梦中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象如潮水般侵袭而来,一会是她跳水救下那少年后,被警察救起,随后又被救护车拉走的景象,紧接着场景交相叠印,又变成完全陌生的环境。
再是一段段原不属于她的记忆,在眼前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温嫤置身于黑暗中,碎片从四面八方而来,一瞬间全侵入脑海,她下意识伸手抱住头。
啊—头好痛,救命!
温嫤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下一秒,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往她身后用力一推。
也是这时,床榻上的少女忽地睁开了双眼。
她转了转眼珠,神情恍惚地环视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怔愣一会后,才终于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她应是穿越了。
这种在影视里才会出现的情形,为何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一个现代医学大二学生,花季少女一个,父母慈爱,同学友好,不过是因为大晚上的在河边,好心拯救了一个意欲寻死的少年,怎么就穿越了呢。
温嫤挣扎着起身,正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疼的厉害。
屋外的丫鬟还在悄声说着话,丝毫没注意到屋内的人已然醒了。
“这都快巳时三刻了,姑娘还没醒呢。”藕色夹袄丫鬟到底有些不放心,顿了顿,思索道:“还是进去瞧瞧吧,若是出事了可又要挨罚了。”
语罢,伸手一把将房门推开,温嫤刚缓过神,此刻已然倚靠在床头,瞧见有人入内室,一双杏眸警惕地看了眼来人。
绿珠抬眼,激动地打量着温嫤,床榻上的女子一身素色小衣,胸前盖一床银白绣花纹的蚕丝被褥,面容憔悴,眼下隐隐可见淡淡的乌青,薄唇因未进水而干裂,即便这样也依然可见姣好容颜。
“小姐,您终于醒了。”绿珠快步上前。
温嫤刚想开口问话,原身的记忆却顷刻间浮现出来。
原来这位身体的主人跟她同名,乃是温府大小姐,只可惜生母早逝,后入府的这位继氏是个手腕厉害的,仗着家世好,连温父都得给他两分面子。
不过温嵘也不是善人,纵容继氏欺子,不闻不问,不然原身也不至于在生病时无大夫上门诊治,更是在这种时刻被断了吃食,可怜这位温小姐空有一身医术,却救不了自己。
而这一切只因为,杨氏要将她嫁去宣平侯府,给那位去年在战场身负重伤,继而伤了双腿的世子齐臻做妻。
京城上下,大到权贵世家,小到平民百姓,谁人不知这齐臻双腿负伤,如今只能坐着轮椅,陛下派了多少御医前来诊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齐臻如今更是二十有三,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偏偏这些年边关战事愈加频繁,而宣平候又早已退出朝堂,齐臻只得一门心思扑在军营。
哪怕独子远在边关,这宣平候夫人林氏,也不忘在京中相看合适的儿媳人选,据传林氏早已看上翰林院曲家的大姑娘,而那位曲姑娘,不仅家世显赫,相貌端正,才情也是上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好。
曲夫人对这门亲事也甚是满意,林氏便擅自做主定了这桩亲事,只等齐臻从边关回来,侯府便上门提亲。
只可惜,齐臻是回来了,却废了一双腿。
齐臻出事后,曲夫人便没了先前的心思,更不忍